若薇

  • 作者:天望
  • 更新时间:2014-06-29
  • 添加时间:2014-06-29
  • 现有格式:
  • 收藏 - 支持正版
分类标签:
内容简介:
若薇 作者:天望
  天命
  ——男女第一次见面就惊天动地,便预示了未来的鸡飞狗走。
  “皇上,就是这里了。”
  罗颢脚步微顿,看着横五纵六的门钉子漆红大门和门口左右两个气派的石狮子,傲慢的嘴角慢慢扯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上翘,真是个老狐狸,谁也想不到各国掘地三尺要挖出来的人物,居然就藏身在这车水马龙的集市区内过着奢华舒适的生活,还以为他会躲到了哪个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
  “没人进出吧。”
  “附近街道都封住了,属下对这里已经严加看管,他们此刻都被聚在后花园,连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常亭一板一眼地回禀。
  “带路。”罗颢微抬了抬下巴。
  初夏的午后,即使刀剑盔甲的白光凛冽、冷硬肃杀的气氛中不闻呼吸,节奏的蝉鸣声依然给压抑的气氛带来了丝丝活泼。空气中透着淡淡的冷香,出自深绿色灌木丛里的名不见经传的簇簇小白花;池塘里的荷叶正舒展着,绿得发亮,正衬得稚嫩的淡粉花苞越发娇弱。湖边水榭的飞檐张扬四翘,清风拂过,间或传来清脆的叮当声,如果忽略了那成排成列鱼贯而入并分兵把守各个要处的重甲军队,一切都显得休闲并安逸。
  “宗天师,你果然是一代玄学大师,选在这里颐养天年,让寡人不得不羡慕又佩服。话又说回来,想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罗颢在贴身侍卫的陪同下坐到了湖边的石凳上,与一位青袍长髯、面色安稳的老者面对面,远处的水榭里集中了十几个神色惊慌的妇孺家眷。
  “帝玺需要传承而不是避世,为它找到下一任主人是我的本分。尽管老夫从来没想过藏匿,不过确实,这么多年,君上是第一个能找到这里来的人。”宗天师看着眼前这个眉梢都带着霸气骄傲的年轻的殷国帝王,捋着胡子慢慢闭上眼睛,“我应该说这是命中注定么?我该认为你就是下一个传承者么?”
  “虚无天测之说我不关心,但帝玺我一定要得到。”罗颢直言不讳自己的来意。
  帝玺,从八百年前经暄、昭两代圣帝之手之后,就名正言顺地代表了天下之主的印玺,代表正统,代表着受命于天,成了一种被神化了的象征。但世间已征战混乱百年,比起什么正统传承之类的飘渺命理,罗颢要做这天下之主,他更信赖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军队、朝堂和大臣们的忠心。不过,当然,拿到帝玺便能名正言顺,造势、收拢人心、占尽人和之事,百利而无一害,他既然知道了它的下落,就没有必要拱手相让。
  “时也,命也。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宗天师张开眼睛,对这位初登大宝便引起四方诸国骚动的年轻人的狂妄之言不惊不惧,虽然他言辞之间似乎对自己毕生所究的玄学很不以为然,但该说的警言,他还要进行必要的提点,“帝玺终非一般之物,霸王之气,福兮祸兮非人力可控。”就是说那东西很玄,如果不是它命定的主人,那就是生命不能承受之轻,死于非命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锵——
  宝刃出鞘,站在罗颢身侧的常亭同时也向宗天师的方向横跨了一步,这种举动的意味很明显。
  罗颢一抬起手,让常亭收回利刃,“寡人既然能找到这里来,就不会空手而归。先生是一代大师,后辈敬您,但望先生也收回些固执,不要彼此为难。”
  “哈哈哈……”宗天师仰天长笑,“死亦何所惧,只不过,比起老夫的死,帝玺的下落不明恐怕更容易让君上投鼠忌器。”
  “掘地三尺,还怕我们找不到么?”常亭不客气地喝住宗天师。
  “便是找到了,你又如何能辨真伪?即便你们有人能破了宅子里的迷踪林,但也未必能找到真正的帝玺。”
  “真是笑话……”
  宗天师捋着胡须,不再理会常亭而转向了罗颢,同时拈起石桌上的一片柳叶,“敢问君上,如果要你藏这一片叶子,你会如何?”
  罗颢一顿,随即明了了宗天师的意思,抚掌大笑:“大师果然非常人……”
  “啊呀,简直吵死啦!”一个夹着怒气的清灵声音忽然在罗颢后背响起,唬得石桌旁的三个人都突地一震。宗天师处变不惊的脸上明显带着意外,而罗颢是诧异回头,常亭则是脸色都变了,他是负责安全守卫的,整个宅子在罗颢进门的那个时候就应该完全出于他们的掌控中,而现在,居然有这么一个漏网之鱼就在皇上的背后?
  就是在那一片点缀着小白花的灌木丛中,一个周身都透着清灵倾城之气的女孩正非常不满地瞪着这三个“聒噪”的人,她年纪大约有十六七,眉目如画,贝齿绛唇,几缕头发散在脸颊旁,尽管柔顺黑亮却是一副不宜被外人见到的不曾梳妆的披散模样。她斜斜地支着身体,从花丛中露出头和小上半身,还有攀在肩头的淡色薄毯,很像是午睡被吵醒的,没有半分粉黛鹅黄,却有让人一眼难忘的灵秀脱尘;没见珠钗环佩,却难掩养尊处优娇弱雅贵的气息,不过此刻生气起来却是一幅凶巴巴的样子。
  “拜托,想拜神麻烦走远点,这里没有土地庙!”起身接连吼完了那三个制造噪音的路人,周若薇拉着毯子重重地躺在凉椅上,闭上眼睛继续好梦……
  躺下没一会儿,长长的微微颤动,深褐色的眼睛又睁开了,眼里的睡意比刚刚起身的时候淡去了很多。若薇眨了会儿眼睛看着探到头顶上的芭蕉叶子,竖着耳朵谨慎地听着耳边除了蝉鸣就再无其它声音的园子,然后略带困惑的又慢慢坐起来。视线越过玫瑰花坛,她四处张望,草坪、花坛、喷水池、西北角的竹林和更远的几排高大梧桐,右面则落着一簇欧式别墅……她所熟悉的舅舅的家,一切无恙,除了她自己,别说什么三个怪模怪样的男人,四周空荡荡的连个佣人也没看到。
  “噢,是梦啊……”若薇松了一口气,转了转脖子,不文雅地小小伸了个懒腰,掀开毯子起来了。穿上拖鞋,顺手拿起发带绑头发,耳边似乎还绕着那个长发怪男的击掌大笑的声音,让若薇不自禁地甩了甩头,有些想笑,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说梦话,而且到了大喊大叫的把自己也吵醒的地步,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从院子走回到房间,一路上都没看到旁人,大约中午都各自休息去了,若薇换了身衣服再次下楼才碰到了管家。“表小姐,沈先生午前打电话来了,邀您下午去看赛马,我跟他说您正在睡着,他说不忙,我就没叫您……”
  “谢谢,我知道了,那是我们早就说好的,我会打电话回去的。”若薇微笑着摆摆手,然后顺手拿起电话先拨了个熟悉的号,“哥,你骗我啦,舅舅家是什么风水宝宅啊,你知道我睡觉一向都很老实的,结果我刚刚说梦话了,还很大声,吼得把我自己都被吵醒了……”若薇抱着电话照例跟大洋彼岸的亲人撒娇聊天,刚刚的小事件被她当成笑话一带而过,风过无痕,却不知道那个被她定义为“梦中三个怪异的老男人”对这个“小事件”则完全持不同的态度。
  看着一个不知名的丫头不客气地对他们吼完话又躺回去,常亭是第一个跳出来的,宝刃出鞘直接冲过去,不为了杀人,起码也要缉拿嫌疑,很难想象如果那个女人心怀恶意就这么出现在主子的背后,会是一种怎样的后果。
  “常亭。”
  常亭的身体僵住了,不是为了主上的召唤,而是……
  “回,回禀主上,这里……”
  那低低矮矮的灌木丛中,哪里有人影?灌木丛背后紧挨着的就是几颗参天古树,一共就巴掌大的地方,别说藏一个人,就是藏一只猫也没那么大的地方。事出诡异,常亭愣过之后,飞快地又奔回主上的身边守护,并同时招呼一小队士兵靠近,这种地方当真古怪得邪门。
  “常侍卫不用瞪我,那姑娘不是家里人。”宗天师说完,又闭上了眼睛,好像闭目养神事不关己,只是微动的手指,泄露了他的思考。
  罗颢慢慢收回了轻鄙之心,他一贯不信什么怪力乱神的虚无之说,但是现在,看着那一方灌木,此刻已经有几个士兵跨进去用长矛拨弄搜索了,从被踩坏的枝丫目测距离,他知道那里确实不可能藏下一个人,刚刚经历的好象是一场梦。但他确定自己没发白日梦,那个丫头的样子、语调、神情还清清楚楚地印在脑子里。
  他看着闭目思索的宗天师,这老儿精通奇门遁甲之术,本来以为是他布下的阵法,不过此刻看来,确定不是——宗天师是一代玄学大师,身上自有傲骨,即使他能摆出山重水复的迷踪阵,也会不屑这类似江湖把戏之流的手段,那到底意味着什么……
  常亭皱眉看着那边已经踩烂灌木丛,但依然一无所获的众士兵,忍不住忿忿咕哝:“真是大白天的遇见到鬼了。”
  “不是鬼!”宗天师张开眼睛,“鬼从人事,或冤或怨,总有迹可寻,可她不是。老夫浅薄,竟窥不出天机。”说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真是时也,命也。”此刻的宗天师好像终于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出手在石桌面上敲敲拍拍,无迹可寻地敲了几个地方,然后在一圈鱼鳞纹中的某处选定了用力地按下去,在一阵绞索机关接连不断的咔嗒声中,石桌裂成了两瓣。
  从中空的石墩中,宗天师取出了一个楠木盒子,打开,在金色缎子中安静地躺着一个巴掌大的青中透紫的方印。“这就是你要的东西了。”宗天师伸手把它捧起来,在触到帝玺上方的飞龙雕的一刹那,宗天师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罗颢神色一动。
  宗天师神色凝重地端详着帝玺,过了好一会儿又抬头仔细端详了罗颢,最后把印玺重新放回楠木盒子里,封好,态度十分庄重地双手捧起帝玺,高举过头顶,对罗颢长身跪拜:“受命于天,四海归心,一统天下,吾皇万岁。”
  罗颢对宗天师这种忽然完全转变的态度不置可否,但接过了帝玺的同时也扶起了宗天师。“先生是不是应该有什么话该对寡人说明?”
  “皇上觉得这帝玺如何?”宗天师不答反问。
  罗颢打开盒子,取出方印,入手便是一片温热,果然不同于一般玉的细腻沁凉:“温的?”
  “老夫守护这印玺已有数十载,从未遇过此奇事,乃为命定天数。天启之事一向非人力可控,只可悟,不可究,陛下就不要追问了。”宗天师一揖到底。
  宗天师当着罗颢的面,把所有混淆视听的帝玺赝品皆毁去,然后罗颢撤回士兵,安抚好宗天师一家人,封了个三品散官和厚赐了一些恩泽给宗天师,带着戏剧般到手的真正帝玺出了宅门。
  “皇上,属下怎么觉得这事这么……这么……”常亭挠了挠头,他说不上来,只是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就办妥了,过程还是这么的非比寻常,感觉就是挺奇怪的。
  “觉得怎么?”罗颢似笑非笑地看着常亭。
  看到罗颢的神情,常亭忽然警醒过来,摆手忙道:“没有没有,属下是要恭喜皇上,没别的意思。”要死了,他刚刚说那话的意思好像是说主上不应该得到帝玺一般。
  不理会常亭偶尔少根筋的表现,罗颢跨上马,虽然宗天师对天启之兆讳莫如深,只字不愿意再提,但隐隐约约的,罗颢就是觉得事情似乎跟那个昙花一现的丫头有些关联。
  穿越
  ——学会微笑,那将让我们无往不利。
  “周-放-歌-,芭蕾舞,高中艺术联合会,第一名……”沈家二公子拿起钥匙扣上比例缩小的仿制奖杯,仔细辨认出上面的字,笑着问旁边的眼睛大大的漂亮女孩,“若薇,你这是拿了谁的东西当钥匙扣呢?跳芭蕾舞的,一定是位举止优雅的小淑女。”他们社交圈子都知道周家是出了名的女孩稀少,每隔两三代或许才出一个祸害人的美人胚子,都是被周家娇宠到天上的公主,最近这一代就是若薇了,不过倒是没听说她还有什么堂姐妹的。
  “哦,望远兄,你这么说可真让人难过!”若薇郑重其事地称呼沈二少的名字,她吮着冰水里的柠檬薄片,还作势抬了抬眉毛。
  沈望远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做出不屑状,却也怎么也掩饰不住眉间得意的周家公主,一个可能性瞬间划过心头,他立刻夸张地摇着头:“不,诺薇拉·周小姐,千万不要告诉我我心中所想是真的……”但很有可能啊,周家虽然已经在西方发展多年但骨子里依然是传统的,若薇当然该有中文名,只不过他们太熟悉了,熟悉到习惯了用她的英文名称呼她,习惯了把那三个音节发音的名字简化了“若薇”,甚至都习惯叫她的绰号“小妖”,却忽略了她真正的大名。
  “噢,可怜的沈兄,真抱歉,恐怕让您失望了。”若薇也夸张地摇头,一脸遗憾。
  沈二少拍了拍额头,“天呀,难道要我从此以后真的要相信你是位货真价实的小淑女?”
  “喂——”若薇对这位世家二哥的吐槽大大地不满,瞪圆了眼睛。
  “二公子,周小姐,”机组人员敲门进来,打断了两个人的抬杠,“前方我们要下降进入云层了,天气状况可能有些不理想,还请先坐好,系好安全带。”
  两位听了机组人员的话都非常合作地摊了摊手,正儿八经地在椅子上坐好,扣好安全带。这是沈家的私人飞机,沈望远有事去大洋彼岸的P市,若薇则完全是蹭方便搭顺风机回家的,现在飞机中途要落一下,加油充给养。
  窗外的飞机与云层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们能感觉到飞机在一点点往下降,很快云层涌上来,窗外除了一片白雾什么也看不清了,再过一会儿,云层里的光也越来越暗。
  “嗷……”机身猛地颠簸了一下,若薇面前的水杯险些洒出来,缓过了这口气,若薇为自己的行为解嘲,“机长大人太含蓄了,这哪叫天气不理想?”
  “小飞机的重量轻,颠簸总要更厉害一些。说真的,除了方便舒服这两点,其他的,它真比不过747那类的大飞机。”
  若薇脸色不好地摇摇头,没应声。她晕机晕得厉害,要不然至于刚才一片又一片地吮柠檬么?
  沈二少本意是想靠说话转移若薇的注意力,但看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开始真有些担心了,换到了若薇的旁边,伸手把她揽在怀里,“来,靠在我身上。”他的手抚上她的额头,十指在头皮的不同穴位上轻轻地按着。
  “感觉会好一点么?”
  “嗯。”若薇蜷着身体轻声应了,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的,真的感觉好些了,起码不像刚才那么恶心了。若薇闭上眼睛,随着头上那双带着魔力的手,头晕恶心的症状慢慢减轻,飞机似乎也平稳了。过了一会儿,她总算把那股几欲呕吐的感觉压下去:“舒服,好像你在我的头上弹钢琴。”轻缓流畅,有梦幻曲的惬意。
  “这按摩手法可有高人指点,有福气的小丫头。”沈望远的手没停闲,俯身在若薇的额头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天生的就是公主的命,就会叫人操心,将来真不知道有谁能娶了你,大约得是个无所不能的超超人。”
  周家这代出了这么个小妖,也不知道是他们的福还是祸。按老话说,周家的丫头命格极贵,有旺夫相。这个沈望远倒也不认为是因为什么命理,周家的家世摆着哪,唯一的掌上明珠当然要嫁给门当户对的人家,左右跑不出他们平时社交圈子里的这些人,富贵自然没说的,不过他们就可怜了,栽到这丫头身上,还得为她争得头破血流。
  嫁人?
  若薇对这个话题的反应倒是只翘翘嘴角,对这件人生大事不置可否,这个世界还没让她折腾尽兴呢,这种事,遥远得等到下辈子吧。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不好,窗外晦暗得厉害,早不是一般云层中白茫茫的一片,而是妖魔鬼怪临出场时的压抑色彩,灰黑色的雾障密密实实的带着不祥的感觉。若薇抬眼看着外面,心里面总觉得不踏实,当然也可能是她一向不喜欢坐飞机的缘故,缺乏信赖。
  “别看了,这点颠簸真的不算什么……”沈望远话还没说完,机身就开始剧烈而毫无征兆地颤抖,让人甚至来不及反应。若薇直起身子就要吐,机身却忽然猛地一顿,她的头狠狠地撞在了舷窗边上,她只记得一阵剧烈疼痛,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诺薇拉,诺—薇—拉—”若薇坐在林子边的秃山包上,正一个音、一个音地教柱儿她名字的正确发音。
  “闹-啦-啦……”
  “是诺—薇—拉—”
  “哪 哇 哇!”
  “诺!薇!拉!”
  “哪……哇……啦……”
  ……
  若薇决定放弃,她教了他至少有一个钟头了,除了柱儿那让她听着吃力的浓重的当地口音之外,他的舌头好像不听使唤地到处打圈。不,她不怀疑最终柱儿肯定能正确地叫出她名字的发音,但不代表日后她结交的每一个朋友都要花费她两个钟头的时间来学念她的名字。
  那告诉他她叫“放歌”?
  不,绝不!
  她绝对不会告诉这里人她的这个名字。她的骄傲,她的荣耀,代表着所有她最辉煌的成就和过去,不该是自己灰头土脸一文不名的时候冠在她头上四处招摇,就算她爱面子,喜欢虚荣好了。
  “好了,柱儿,我们简单一点,”若薇决定不再坚持了,就像最亲近的朋友的那种叫法,“叫我‘若薇’好不好。”
  “若—薇—,这个好撒,这个好听撒!”柱儿的两排大白牙都露出来了,冲着若薇傻笑着,兴奋又快乐。
  若薇是两天前柱儿上山采药的时候发现的,他还以为遇到了传说中的仙女,只不过这个仙女没有下河洗澡,反倒是无知无觉地躺在山坳里,除了额头上的红肿,衣服有点被火燎的痕迹之外,一切看起来都好。柱儿把她背回家,若薇睡了两天才醒,然后他们交换了名字,就是现在。
  “柱儿,这是哪里啊?哎,别再跟我说是帽儿山之类的,往大一点的方向说。”
  “大一点撒……”柱儿挠挠头,“我知道往南走咯能到葛家村;如果往林子深处,还有个更不好走的周家庄。往北走咯五天就是泌城,我卖草药的地方,换些米盐弄撒,别的我就不知道撒,那是我去过的最远的地方……”
  若薇有种很不好、很不好的预感,不是她多想,而是刚刚她醒过来时看到过的那个茅屋和里面的一切,都给她一种不好的感觉。她不是没怀疑过这里只是因为交通闭塞而生活落后,就像纪录片里演的一样,她知道在内陆偏僻地区还存在这样贫困的山沟——每年从她个人基金里拨出去捐给慈善总会的钱不是小数,她当然会关心。但如果这里能与城镇挂上联系,那么不见一丝现代气息就很有可疑了,起码没有电灯总应该有蜡烛吧。就算嫌蜡烛贵,那总能见到一些塑料制品吧,那种东西又轻又便宜,她相信绝对比什么陶碗、木桶要方便、便宜得多。可是这里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
  若薇神色复杂地看着柱儿,短襟布袍、草鞋,留得长长的头发,打扮跟历史博物馆里的农民起义军起码有七分相似,如果他把头发绾起来就更像了……
  噢,不会真的这样吧!
  “你,你……你看我弄撒?”柱儿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脸越来越热。
  “我在想……为什么你是一个人住在这里,你刚刚不是说这附近还有两个村子么?”说服自己需要证据,若薇想,她起码要见见除了柱儿之外的其他人再做判断。
  “爷爷带我们来避祸的,外面常年打仗撒……那个葛家村和周家庄,他们咯那都是一姓一家人撒,我是外姓人,跟他们住在一起不好。周家庄的老族长是个很好的人撒,他倒是让我搬过去一起住,说好歹有个照应,可他们那里进出不方便……”
  “那你姓什么?”
  “姓屠。”
  若薇点点头,“屠柱儿……我姓周,周若薇。”
  “原来咯你是周家庄里的人!”柱儿很吃惊地看着若薇。
  “是不是周家庄的人我不知道,反正我姓周。介意有空带我去周家庄看看吗?”
  “嗯……”柱儿憨憨地挠了挠头,“好撒!”
  若薇随便寻了个藉口独自留在了土包上看夕阳,柱儿则下了土坡回家做饭去了。远远地看着柱儿在院子里劈柴忙活,若薇才放下了脸上一直装出来的轻松和笑意,她很害怕,真的害怕。她明白有时候人面对未知事物,总喜欢把事情往坏的方面想来吓唬自己,但是那个朦胧的可能的猜测依然让她不寒而栗,如果那种荒谬的猜想是真的怎么办?如果她再也回不去家了怎么办?
  爸爸,哥……
  〔我的小公主,记住,周家的人要学会微笑面对每一天。〕
  〔妈妈会希望我们快快乐乐的,傻丫头。〕
  若薇觉得眼圈发热,喉咙发疼,她要不停地吸鼻子才硬把鼻腔的那股酸意憋进去了,然后试着翘起嘴角,直到嘴角的弧度变得熟悉和自然,她才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抬步往茅草屋走。就是妈妈去世那年,若薇学会了周家的微笑法则。
  圈套
  ——长白胡子的不一定是圣诞老人,树林里的小姑娘也不一定都是小红帽。
  周家庄是柱儿一次采药的时候偶尔发现的地方,若薇想过大约很偏僻,可也绝想不到要往浓密的林子里钻,而且是哪儿浓密往哪儿钻。然后在好像已无路可走的林子里突然转了个弯,便豁然开朗。
  田园、炊烟,男耕女织,就像桃花源记里面的世外桃源一样,安静,祥和,单纯,质朴。他们看到柱儿都友好地打着招呼,就算看到同柱儿一起来的陌生人,脸上也都是一派喜洋洋的热情好客。
  一个与世隔绝、安逸的古代村子,看着这里的情景,他们的穿戴和耕作灌溉的方式,原本的某种猜想变得现实且真实。看得越多,若薇的心就越冷,冷到了极点就开始变疼,变硬,变得麻木。
  最后,他们走到了村子的最里面,族长的家。
  “这是周家老族长。”
  “周老先生,您好。”若薇勉强自己拾起心情,带着微笑打招呼,她现在举目无亲,一文不名,而她依然要笑着面对这个崭新又陌生的世界。她必须为自己的日后做打算,哪怕,她肯定他们不是自己的亲人,可毕竟同姓同宗,像个依靠。如果熟悉了,也能当作一种心里慰藉吧。
  族长在看她,而她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位老人,六七十岁,也许,她说不准。他看起来年龄很大了,但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看起来似乎又没那么老,而且目光精湛、透视人心,或许还有隐隐的严厉,一点也不像柱儿形容的那么慈眉善目。好把,尽管他那长长的白胡子和嘴角的微笑确实给人一种善良可亲的老爷爷的样子。
  “哎哟,这漂亮女娃娃从哪里来的呀?”
  “周老先生,我叫周若薇,是被柱儿从山里救下来的,我撞到了头,不记得自己的家是哪里了,但因为我姓周,所以柱儿就带我来这里看看。”若薇稍微转变了说辞,不过她在飞机上撞的那下子确实撞了个狠的。两三天的工夫,那块皮下淤血是越看越吓人。
  周族长把视线落在了若薇头上的青紫印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真是可怜的孩子。头受了伤,还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了,幸好你倒还能记得自己姓周。身上可有什么信物么,或许我能找出点头绪来。”
  试探!
  若薇,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
  ——从小就被家里人教育“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周若薇,敏锐的第六感瞬间发出了严厉警告。
  一个精明厉害的老头率一干族内的弟子躲在这么一个深山老林里面,与外人没有什么往来,防人防得紧……
  柱儿曾经说过什么?
  他说他是无意中闯入这里,之后就被族长力邀留在周家庄——这说明什么?
  自己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可能因来历不明就被不着痕迹地详细打探,这又意味着什么?
  她可不像柱儿心眼实得什么都说,什么都信。隐居在这种地方,不是避祸就是躲仇——太复杂,若薇想都不用想就把这个地方从心里删除了,一来这老头绝对是个厉害角色,她这么一个还没出茅庐的小菜鸟,不是对手;二来她也不想在山沟沟里关一辈子。
  “噢,没,没有……”
  “有,有啊!若薇,你有块玉嘛!”
  柱儿这傻实在、嘴快的家伙!
  看着周族长笑眯眯的神情和柱儿的热络,若薇生硬地转口,“没……没有什么线索,我想,就是一块玉佩……”
  若薇无奈把玉佩拿出来,一块雕着麒麟和祥云的佩,晶莹的青色中透着淡淡的紫,隐约透明,像海水一样深邃清澈。而周老先生接过之后,放在若薇身上的视线明显开始变样了。
  周老族长捋着胡子,仔细端详了:“啊,这里有字。”是小篆体的“周”字。“这块玉……老夫应该在哪里见过……”
  撒谎!
  若薇现在对这个周老头的防备提到了新的一个等级上。玉坯子是若薇的爸爸机缘偶得的一块古翡,堪称无价之宝,这个图案则是她九岁那年自己亲手设计的,而且经过了珠宝设计师荷马大师的指点,成品之后,从来都是她贴身戴的,什么时候轮到让外人看着眼熟了?
  周氏族长看起来非常肯定若薇的身份:“……这么看来,即使你原本不是住在这里,也一定是跟我们周家庄有渊源的,既然同宗同族,那我们为你找到家人自然是义不容辞的。”
  若薇还没有反应,柱儿倒是明显很高兴地接话:“啊,太好啦!若薇,我就说你跟这里有关系撒,这下子有老族长愿意帮忙,你一定很快能找到家人撒!”
  周老族长把佩还给了若薇:“这都是份内之事,既然是我周家的子孙,我这个族长当然要尽一份力的……女娃娃我叫人给你收拾出一间屋子,留下暂住可好啊?”
  “不用了,太麻烦了,我跟柱儿住在林子外面的……”
  “这是哪里的话,”周老族长把脸一板一副不悦的样子,“周家可从来不会拒绝任何一个寻求庇佑的子孙,你既然没有找到自己的家,那这里就是你的家!”
  “对撒!若薇,这不是很好撒?他们也算是你的家人啊。”
  若薇觉得柱儿就是天生给她拆台的。
  周老族长随便找个了借口,就把柱儿乐颠儿地支出去帮忙张罗周若薇的食宿问题了,然后把若薇请到了内厅,坐下来,依然一副慈祥的表情,但明显要深谈的架势:“你这女娃娃是不是有话对我说啊?”
  若薇心里一突,然后略一计较,放弃了那种彼此和善的假面,神情有点冷,有点厉:“我只想说,您不用为我张罗食宿问题了,我不会住在这里的。”
  “噢,那能说说原因么?”老爷爷笑眯眯的。
  “第一,我非常确定,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亲戚关系;第二,我非常确定,你找不到我的家人;第三,我非常确定,您不可能见过那个佩;第四,我非常确定您有所图;第五,我非常确定,您……可不是一般和、蔼、可、亲的老爷爷!”
  “呵呵呵呵……”周老族长捋着胡子,笑得异常开怀,并且看起来似乎很……高兴?若薇全副戒备,这样的反应,不在她的估量之内。
  “你这女娃娃有意思。”笑够了,周老头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她,高兴、遗憾、欣赏、评估……也情不自禁地一直在点头,“我可以回答你的疑问。第一,老头子确实不是一般的老爷爷,“和蔼可亲”这四个字是柱儿那孩子说的吧,跟外头那些刨地不成器的东西一样,笨蛋蠢才!第二,我确实有所图。”周老头早已收起了笑容,眯着眼睛,犀利地盯着若薇,“我想收你做我的徒弟……原因和说服你的理由我会稍候再说。下面说那个佩,佩我确实没见过,不过那玉,我非常确定我是熟悉的。”周老头闭上眼睛仔细回顾了一下,没错,那玉的成色可跟帝玺是一模一样的呢,他敢用他所有名誉打赌,那根本出自一块料!
  天意啊,这就是天意啊!
  “至于我们的亲戚关系,女娃子,你能见到我之初就有防备,可见你不轻信不盲从心有主见,眼光独到,能有胆量挑破了伪装,对我说出那有理有据的一二三四点……那我就很能确定了,你就是我们周家的传人,你就是我的传人。”
  若薇瞪着这老头,他前面的话似乎还有那么点意思,可最后这个理由,这是什么道理,感情只要是聪明的、才思敏捷的就都是你们家人?
  “至于你说到老夫肯定找不到你家人云云……丫头,你这么说只是证明了我的猜想,你根本没有忘记自己家里在哪儿,你只是回不去了或者家已经不存在了,老夫猜的可对?你额上的伤,想必就是这么来的吧。”周老头叹了口气,“你刚刚看着大家在地里干农活,那副差点哭出来样子,是因为想家了吧。”
  若薇微微抬着下巴,冷冷地看着周老头,不言不语,不羁不逊。她想用冷漠封起所有的情绪,她想用哼气来表示自己的不屑和鄙视老头的错误论断,或者用尖锐的言辞狠狠把老头那番话反驳回去,可她不能,她怕一开口,脆弱就绷不住了尽露人前。她怕一开口,自己就会哭。
  “丫头,住下来吧,我周老头已经没有几年好活了,”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带着明显的怅然和壮志未酬的失落,“你合我周老头的脾性,做我的学生,我把我所有的东西都教给你。学习,总不是坏处啊!或者,最差你当我们互相利用,我给你个安稳的落脚地,你把我那些东西传承下去。”
  “……”
  “丫头,你识字吧?”
  “当然!”哽了一下,若薇硬邦邦的声音因为刚刚憋着泪水而有些微微走调。
  “那就好!”
  “我还没答应……”若薇用力地扬扬下巴,依然像个全副武装的刺猬。
  老周头压根没理若薇的拒绝,自说自话地点点头:“你识字就好,那样,你起码还能有个睡觉的时间。”说完,他起身来到花格架上一个装饰用的陶俑前,“过来看看我的宝藏吧。”他扳动了那个陶俑,然后东边那整个一个书柜墙都动了,在一阵接驳绞索的喀喀声中,那书柜正好转了九十度,
  对周老头的提议若薇其实还没想好,但面对他的“宝藏”,她只探了一下头就呆了。墙内是个很深的岩洞,甚至比家里那个能容一百多人的宴客厅还要大,不知道墙壁里嵌了什么能发光的器件,没有烛火却与白日无异,这么大的地方,满山满谷的书架,全是书……
  比起金银宝器之类的那种宝藏,这种宝藏无疑是更富有,更珍贵,更高尚——爱书的人,没有坏人。若薇转过头看周老头,他脸上不再有那种虚假式和蔼的笑,而是一种严肃和……虔诚,一种真实的情感,是面对知识的特有的尊重。
  “你喜欢!是么?”周老头在若薇的脸上同样看到了严肃,他很肯定地确认。
  这么多书,不吃不睡,没个十年八年别想都翻完!若薇大致看了看就退出来了:“你不会是让我把这里面的书都学会了来继承你的衣钵吧。”
  “当然不是!”周老头笑得一脸狡猾,“那点儿怎么够,那些只不过是些参读而已!”
  若薇:“……”
  出山
  ——有理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
  一老一少坐在桌子旁,彼此严肃地看着对方。
  若薇:“我拜过的老师很多,我尊重他们的专业知识,但从来没有崇拜他们本身,我会尊重您,称呼您先生,但拒绝无差别膜拜。”
  周莫:“好!我要的是青出于蓝的学生,不是应声虫。”
  若薇:“我会努力地学习,但保留对你观念的认同。”
  周莫:“好!学习本身就是各抒己见的过程。”
  若薇:“我不会背书。”
  周莫:“唔……死读书,读死书,我的学生不是书呆子!”
  若薇:“我不接受体罚。”
  周莫:“……”
  若薇:“我不接受性别歧视。”
  若薇:“我不接受专制性意见。”
  若薇:“我从来没有给活人下跪过。”
  若薇:“如果在我学习的过程中能找到回家的路,我会离开。”
  ……
  周莫:“哇,死丫头,你不要太过分哇!”
  做学问这东西,越是不拘泥于教条,不守“规矩”,这个学生将来的成就可能就越大,这是周莫在前半辈子的荣耀生涯中早就悟出的道理,当然他本人年轻的时候也是属于“不老实”的那类,所以如今他家族里这些循规蹈矩的晚生后辈中,没一个能让他看得上眼的。当他发现了这个一眼能识破他伪装的丫头,当下心里就起了点考验的心思,当然,最后当他成功地把这个孩子说服收为己用的时候,他非常、非常的高兴。
  丫头要跟他约法三章,没问题!她越不守规矩,他越高兴!只是这伶牙俐齿的丫头……
  “三章”定下来之后,周莫最后发现自己这哪里是收徒弟,分明是找了个祖宗!在师生的既得利益谈判中,风云了大半辈子的周莫连一寸地也没守住。
  欺师灭祖,这简直是欺师灭祖!
  若薇看着坐在角落里背对着自己生闷气、发脾气、不再稀罕搭理她的“师父”,露出了几天来第一个真心愉快的笑。她转身倒了杯茶递过去:“你是当先生的,怎么能就这么点气度?谈判本来就是为了自己赢得最大利益啊,把你换成了我,这么做于情于理都不该算过分对不对?何况,要是没这点小聪明,您也看不上我啊。古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您也承认,学习就是教学相长,彼此互动,彼此增进的过程。再说,您是做学问的,我是奸商家里养出来的,术业有专攻,败在我手上也没什么好丢人的……”
  “……”周莫在磨牙,死丫头,这个死丫头!
相似作品:
若薇(TXT).zip
qq_5km分享 / 2014-06-29 /
完整版《若薇》是“天望 ”的著作,《若薇》全集txt电子书免费下载_iamtxt小说下载网。
下载
1、有《若薇》的不同格式/不同版本 点这里添加更新
2、本书为网友分享,可能出现各种错误,点这里报错 我们会尽快修复
3、若无特别说明,同一本书的多个格式内容一样,根据需要下载一个即可。
4、如何阅读不同格式的电子书
5、kindle推送只支持mobi/txt/pdf格式
  iphone/ipad系统默认safari浏览器下载功能残废,只能下载epub/pdf,点击“下载” > 等待 > “用ibooks打开”;其他格式需安装QQ、UC等浏览器等下载
天望 作品集:
关注我们:长按保存二维码


Copyright © 2017 · All Rights Reserved · iamtxt电子书下载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