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吟

  • 作者:卿妃
  • 更新时间:2014-07-04
  • 添加时间:2014-07-04
  • 现有格式:
  • 收藏 - 支持正版
分类标签:
内容简介:
穿越非我意,卿卿复卿卿。
六国乱世,曾经幸福的一家,四散飘零。我只是想活下去,只是想和我爱的人一起活下去。
春风少年 总角晏晏
红阁画楼人闲
腾云涌烟 怒涛千尺
黑风摧城天变
水阻雾拦三千里 雁来秋去又十年
弦似银钩 魄似蛾眉
凤箫声动新月
南风有翼 夜景阑珊
月下沉吟谁念
销魂出匣定千古 凤鸣千仞动苍天
黄泉碧落不见
生死与君绝
誓夺天下
为红颜
遍染


江山
拥婵娟
但看今生
是云翼之梦
还是夜月之缘
ps:非万能女主,经历风雨越发美丽,聪明而不失理性,没有逐鹿天下的野心。一个架空乱世,一个属于她的传奇。泡一杯绿茶,还请坐下,让某卿为你细细道来。
此文非女尊,非np,非悲文。
  月沉吟 作者:卿妃
  红了樱桃 绿了芭蕉
  扶着院内的芭蕉,用手时不时地拔着上面的树棕,糙糙地挺割手。抬起头看着恣意舒展的青罗扇,叶叶心心,舒卷有情。夏风慵懒地拨动额前的碎发,举起手撩开那抹苏痒,向后退了一步,捡起零落尘土的芭蕉花,心中暗自思量:落尘,落尘,既然来到这个世上,既然二世为人。那过去的便过去,现在,才应是我的珍惜。
  “小姐,小姐。”清脆的声音卷去了最后一丝燥热,一个鹅黄色的身影掀开低矮的芭蕉叶,秀美的脸上是淡淡的埋怨,“小姐又来芭蕉树下躲猫猫了?”说着便将我抱起:“夫人找了小姐半天了,我还是问了前院的徐婆子才找到你这个小精灵的。”浅浅玉指柔柔地在我脸上点了一下。
  “画眉,我只是出来透透气,走动走动嘛。”学着五岁大小孩该有的娇气,嗲嗲地开口,“走到这里,看到巴掌树又长高了,就来和它比比个子。”眨了眨眼睛,一把搂住画眉的脖子,蹭了蹭她的脸:“画眉,你不是说每天吃得多就长得多嘛,怎么还是长不过这巴掌树。”鼓起腮帮,指着芭蕉,假装生气。
  “呵呵,小姐,树是树,人是人,可不能相比哦。”画眉嘴上胭脂的香气浓浓郁郁,让我不禁凑过鼻子,细细嗅去。“唉,这是什么怪样子!”她用手轻轻拨开我的脸颊,嗔怨道:“要是夫人看了,还不知道怎么说小姐屋子里的人,都是让她们惯的。”
  额头抵在画眉的尖下巴上,偏过头看着慢慢倒退的景致。这里就是我今世的家,是我的落尘之地。“小姐,是不是想睡了?”耳边传来柔柔的低语。轻轻地摇了摇头,软软地倚在她的臂弯里:“只是想快点长大。”要我一个有着前世记忆的人装无知幼童,还真是费劲。
  “这样可爱的小姐,怎么可以那么快长大呢?”画眉身上飘来兰花的香气,“小姐可是夫人好不容易得到的宝贝,将军更是恨不得将你这个小精灵捏成团子塞在衣袖里。”轻灵的笑声在空气里回荡。
  “小姐好,姑娘好。”路过的仆童退在廊边,躬身行礼。“嗯,去通知弄墨,就说是小姐已经找到了。”画眉轻轻挥了挥手,那仆童便点头离去。
  我两手缠握,瘪了瘪嘴:“她今天不是回家去了?”弄墨可是强人,可是我的大克星。“知道怕了吧?也就弄墨那丫头治得住你!”画眉将我抱直,坏心眼地看着我,“早上弄墨才刚出门,她家里的大哥就拖门房捎话了,说是她嫂子的娘家出了事,今儿就不能接她回家了。”真是不巧啊,我肉肉的手指纠缠在一起,还以为弄墨走了,我可以在房里爽爽了。没想到出了这么一茬,这厢我这小猴子还没竖起尾巴,那厢猴王就巡山回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小姐听到弄墨的名字都会吓一跳,就像老鼠见了猫!呵呵呵~”婉转的笑声在空气里回荡,我扭了扭身体,嘟着嘴看向笑得花枝乱颤的画眉。
  “老远就听到你这丫头片子的声音。”远远地走来一个红衫美人,削肩、细腰、柳眉、凤眼。暗叫不好,一下子躲进了画眉的怀里。
  “我就才闪身一会儿,小姐就甩掉了两个婆子、一个丫头,晃荡晃荡跑到了明心院里。”眼见那抹艳红就要近身,我紧紧地抱住画眉的脖子,死也不肯撒手。突然腋下感觉到一个轻轻的挠动,身上如有一窝蚂蚁在游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弄墨,饶了我这回吧。”下意识地松开手,缩紧身体,一把被她抱过去。
  “我们这些下人丫头怎么敢让小姐您出言告饶?”她又酸上了,这是危险的信号。我咬着指头,用最最可怜的眼神看着她:“弄墨,别生气了,是我错了,我给你赔不是了。”
  “哼!”她凤眼一瞪,标致的瓜子脸凝了一层寒气,“小姐这是第几次赔不是了?可知道,你这一溜没了踪影,害得竹韵和刘妈妈、沈妈妈没了下个月的月钱?”微微愣住,怔怔地抬起头,弄墨的美目认真的很。再看看一旁的画眉,她微微点了点头:“虽然夫人待人宽和,但是遇到小姐的事情,夫人一心急不免动了气。”
  “对不起。”羞愧地低下头,忘记了这不是过去的那个世界,忘记了这里人与人之间存在着等级。一路上窝在弄墨的怀里,微皱眉头,轻轻地叹气。
  “小姐,就不必难过了,这也是她们没有尽心照料的缘故。”弄墨那鸣玉般的声音响起,“不要再蹭额头了,早上才点的朱砂都被弄散了。”说着用手绢帮我擦了擦眉间。“只要小姐以后乖一点,我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老实地点了点头,直直地趴在她的怀里,够头看向渐渐远去的院落。院门两边的对联,上联写着:“所梦虚不实,亦如芭蕉心。”下联对着:“所感真也假,却似水月影。”芭蕉心,水月影,寻寻觅觅,只为心明。明心院,修善性,这就是韩家世世代代的感悟吧。
  “卿卿!”才进了流风亭,一声动情的呼唤飘然而至,“你这孩子,跑哪去了,急死娘了。”弄墨小心地将我放下,我撒开小短腿,一把扑进了娘的怀里。真幸福啊,软软香香地、放心大胆地吃起了美人的豆腐:“娘,卿卿只是在自己家里逛逛,不会有事的嘛。”不愧是我卿卿的娘,行似弱风、静似柳,眉间点点轻愁,鬓云欲度香腮雪,皎若秋月,神清骨秀。待十年后,本小姐也是美人一个,虽不至于倾国,弄个倾城怕也不是难事。想到这里不禁低笑出声,好不得意。
  “娘,妹妹又傻笑了。”一个处于变声期的公鸭嗓子响起,向着那名器宇轩昂、朗朗清清的少年吐了吐舌头:“哪里是傻笑,是幸福地笑,因为我有这么漂亮的娘亲。”说着又重新扑进美人娘的怀里撒欢。
  “就你小嘴甜,就你会哄人。”哥哥撩了袍子,坐在石凳上,捻起一个樱桃塞进我的嘴里,笑眯眯地看着我。啧啧,只是半大的少年却已经生的如此夺目,好似黎明微熹空中的那颗启明星。
  甜甜的果香让我口齿回味,满足地看向哥哥,娇声道:“还要!”
  “呵呵~”画眉捂着嘴偷笑。“怎么了?”漂亮娘微微皱眉,好奇地看着她。
  “回夫人,画眉只是想起了家乡的童谣。”她抿了抿嘴,眼眉弯弯笑,“艾叶香,香满堂。桃枝插在大门上,出门一望麦儿黄。五月五,是瑞阳。门插艾,香满堂。”和着她的说辞,众人鼓起了掌,画眉笑嘻嘻地走到我跟前,蹲下身:“吃粽子,撒白糖。幽国的白糖最甜香,吃一个,要一双。娘不给,泪汪汪。拧着眉,哭着唱:娘看我,比黄瓜瘦,身上没有三两肉。娘大笑,你不瘦,只是脸比城墙厚!”
  这一段好词,引得众人笑得前仰后合,娘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帮我擦嘴:“卿卿真是娘的心肉肉,呵呵。”
  “画眉说得好呢,不就是我们家小卿卿?”哥哥咧着嘴,笑开了怀,“贪嘴的小猫,小心长大了成了胖姑娘,没人敢要你。”
  斜着眼没好气地看着幸灾乐祸的哥哥:“哼,没人要我这个胖姑娘,我就赖在家里,吃哥哥的,喝哥哥的,让哥哥愁得人比黄瓜瘦。”再撇开眼,望向画眉,虚目而视:“浅浅眠,凉凉起,拨开珠帘看镜里,看不清晰。问画眉,日可高起?鸟儿却无语。”
  刚才还笑得滋然得意的众人停止了笑声,有些吃惊地看着我。本小姐一背手,软软的童声再次响起:“梳妆完毕,推开窗儿,笑语盈盈,却见少年身离去。回头问画眉,他怎会如此诧异。丫鬟心一惊,急急跪地:小姐,都是画眉太大意。”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幽幽说下去:“小姐微皱眉:怎地?画眉低下眉眼,低低说起:炭笔。”
  看着众人好奇的目光,露出一记纯真的笑脸:“小姐轻触眉际,急问:画没?”撒开小短腿扑进娘的怀抱,重重地出声:“画眉惊道:没画!”瞪着圆眼,气呼呼地看着那个黄衣美人。
  一亭子主仆,先是吃惊,再是舒眉,最后高高低低地扬起笑声。漂亮娘一把将我抱在她的膝盖上,笑得如临风娇花,颤颤低低:“卿卿啊,这段是谁教你的?”
  本小姐得意地一偏头:“没人,我现编的。”说完,嘟起嘴巴,假装继续生气。
  笑声突然停止,一道道惊异和探究的目光直直射来。一敛容,暗叫不好:怎么忘了我是个还未识字的五岁稚儿,这下该如何圆场?
  雨打窗台湿绫绡
  “将军回府了!将军回府了!”就在我忧心之际,一个穿着上等仆役服的中年男子低着头、弓着腰,在离亭子还有十米远的地方站定,“将军让夫人带着小姐和少爷到抚松堂去。”
  “嗯,知道了。”漂亮娘微微颔首,我乖顺地从她腿上滑下。弄墨走上前,帮娘理了理着装。我用小肥手紧紧地握住娘的葱葱玉指,一行人不急不徐地出了亭子,向东走去。
  今世的家处处体现出古朴的气息,深褐色的简约长廊,蜿蜿蜒蜒、曲曲幽静。府内种植的树木多半四季常青,远眺院子里的林木,莽莽苍苍,一直伸向天际。回廊的扇形窗内时不时探出一朵朵娇俏的蔷薇,不似牡丹的富贵,不似月季的艳美,不浓不淡、不傲不俗,像极了调匀了的胭脂,像极了我今世的娘亲。
  就在我怔怔思索的时候,人已经来到了抚松堂前。肃肃的院落,内敛的装饰,暗色的木漆,这里就是爹的书房,是韩家最机密的地方。
  “除了画眉和弄墨,其他人都下去吧。”娘淡淡都出声,一群仆役含着胸、弓着身渐渐退去。
  待众人散尽,娘牵着我,带着哥哥,慢步走近屋内。进门前向画眉和弄墨使了一个眼色,两人默默颔首,立在了门边。
  “堇色,你来了。”一名身材高大、刚毅俊朗的男子深情地望向我们,他就是我这一世的父亲。幽国的振国将军,韩柏青。爹和娘的感情相当深厚,听弄墨说,两人是在千巧节上一见钟情。而后身居高位的爹爹不顾幽王的反对,毅然将身位富商庶女的娘娶进韩家,立为夫人。十五年来,他们恩爱依旧、相互扶持,爹爹也从未纳过妾侍。韩柏青和苏堇色的爱情俨然成为幽国的一个美丽的传说,这也让有着六国第一战将之称的爹爹,多了一层柔和的魅力。
  “柏青,怎么了?”娘微敛柳眉,松开我的手,走上前去。
  “箫儿、卿卿,到爹跟前来。”爹爹的脸上有一丝忧愁,伸出手向我和哥哥挥了挥。怎么了?歪着头走到爹爹身前,被他一把抱起。
  靠在爹爹宽阔的肩膀上,迷惑地眨了眨眼睛。他跺步来到书案,指着案上的羊皮卷,耐心地说道:“卿卿,这个就是六国的地图。”地图?这还是我五年以来第一次了解这片大陆。“知道是哪六国吗?”爹爹亲切地看着我,认真地问道。
  “青、幽、雍,荆、梁、翼。”回望他,一板一眼地回答。
  “嗯,你娘教的很好啊。”说着,爹爹温和地笑了,柔柔地看了看娘。两人又开始眉目传情了,我虚着眼睛看向哥哥,他也是一脸受不了的表情。再看,再看会腻死人的!
  在爹的怀里扭了扭,成功地将他的注意力转移过来。“我们幽国便在最南端。”爹指了指地图的最下方的一个鞋形的国家,“就像卿卿看到的,幽国有三个邻国,一个是处于五国中心的荆国。”爹爹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地图中间那个最小的圆圈,“一个是西面的雍国,另一个就是处于我们东面的青国。”除了这四国之外,地图的最北端有着另外两个大国:处于雍国之北、荆国西北的梁国,以及南疆与青荆接壤的翼国。
  暗暗记住地图上的分布,抬起头疑惑地看向爹爹,为什么在今天向我讲授地理?“卿卿,爹爹很快就要离开家奔赴边境了。”此言一出,娘和哥哥均是大惊。
  “爹,要打仗了吗?”哥哥上前一步,紧紧盯着爹爹的眼睛。娘轻皱眉头,面露愁色:“又是与青国交战?”在我三岁那年,爹曾经出征过,那次一走便是半年。那六个月,娘天天愁眉不展,外面有一点风吹草动便会让她心乱不已。那次战争是以幽国大胜、青国割地赔款并附送质子而告终。青幽之战后,爹的威名更是威震六国,一时间幽国成为南边霸主。
  “此次是对雍作战。”爹爹抱着我坐在案牍前,用手指着雍、荆、幽三国交界处,“雍王因不满荆国供奉的岁币过少,所以出兵伐荆。而荆国文太后派出特使来到我国要求帮助。王上不顾我们的反对,毅然派我们韩家军前去助荆伐雍。”
  “那,此次会去多久?”娘紧盯着爹爹,忧虑地出声,“有取胜的把握吗?”
  “不知道。”爹幽幽地叹了口气,“一切的消息都是荆国特使传来的,我国并没有得到详细的军情报告。”
  “爹,请让箫儿同行。”哥哥突然跪在地上,坚定地看着爹爹,“箫儿已过十四,练习武艺、学习兵法已有十年,箫儿愿上阵杀敌,为爹爹分忧。”
  “箫儿!不准胡闹!”娘快步上前,要将哥哥拉起。
  “堇色。”爹一抬手阻止了娘的动作,低下头认真地看着哥哥,“前线大战可不像你在书上看得那么简单,敌人的搏杀也不会像是你那些教习师傅那样留情,你可知晓?”
  “箫儿知道,箫儿愿往。”哥哥重重地颔首,弓手相应。
  “好,此次,箫儿就随我出战。”爹欣慰地点了点头,拍了拍哥哥的肩膀。
  “柏青!”娘惊叫一声,眼中是满满的不舍。
  “堇色,身为我韩家男儿,为国效力便是使命。”爹爹一扫刚才的柔情,目光灼灼地看向娘亲,“我十四岁的时候已经刀染鲜血,出入战场不下十次。箫儿已经长大,不再是你羽翼下的雏鸟,是鹰就应该接受风雨的洗礼。”说完,目光低垂,不舍地看着我:“倒是卿卿,爹爹不能陪你过今年的诞辰了。”说着拿过书案上的一个红色的丝绢,放在我掌心:“这个是爹爹为你准备的礼物,只能提前送给卿卿了。”
  小心地掀开绢布,里面躺着的是一块细腻润泽的羊脂白玉,龙眼般大小的圆玉上刻着一朵曼珠沙华,妖娆的花瓣层层叠叠、缱绻有情。“这是从海那边流传过来的一块美玉,上面的这种花据说是天上开的神花,白色的神花代表着幸福。爹爹希望卿卿能一辈子顺利,所以将这枚白玉作为礼物送给你。”说完将它挂在我的脖子上,细细地为我调整红色的绳子。
  爹爹啊,这是传说中的彼岸花。上一世死后,我漫步在地府的三途河边,看到了黄泉路上蜿漫地开满了红色的曼珠沙华。冶艳的如同鲜血,妖娆的如同火焰,在灰白色的幽冥之路上显得那么的灿烂,灿烂的让人眷恋,眷恋的让人哀伤,哀伤的让人绝望。
  “柏青,什么时候……”娘咬着下唇,嚅嚅开口,一脸隐忍的忧虑。
  “明天。”爹爹将我从膝上放下,慢慢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娘亲,“明天就要启程,而在我走后,你和卿卿就要迁到宫里,暂时居住。”
  “怎么那么快?还有为什么……”娘显得越发焦急。爹爹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柔荑:“这都是王的旨意。”
  “启程那么早也就罢了,为什么娘和妹妹要进宫居住?王上分明就是不信任爹爹,拿娘和妹妹做人质。”哥哥忿忿地开口,不满之情油然而生。
  “箫儿!”爹严厉地看着他,哥哥霎时闭嘴。“不管被如何质疑,只要我们一片忠心、无愧天地,王上自然会善待你的母亲和妹妹。”说完,爹爹柔柔地将我的手放入娘的掌心:“卿卿快随你娘去收拾行李,准备明天进宫,我和你哥哥还有事商议。”
  “嗯。”心中惴惴不安,乖巧地点头答应。随着娘走出大门,画眉和弄墨自动跟在身后。娘,一路无语,眉间若蹙,轻愁拂面。待走进赏心阁,步入我的睡房,娘亲便打开衣柜,开始整理。我老实地靠在弄墨身侧,暗自思量:这就是功高盖主的后遗症吧,但愿爹爹不是那岳飞,幽王不是那赵构。
  一声低低的呜咽声将我从沉思中唤醒。“夫人,怎么了?”画眉赶忙上前扶住母亲颤抖的身体:“夫人……”
  娘扶着画眉的手臂,慢慢走到圆桌前坐下。那朦胧的泪眼中,愁思凝成了水,一滴一滴染在粉色的绢帕上,染得绢色变猩红,愁得长颦减翠色。我心中酸涩,慢慢走了过去。拉起娘的柔荑,低低地说:“娘,卿卿会一直陪着你,爹爹和哥哥一定会得胜而归。”每一次,娘都会在爹爹看不到的地方暗自垂泣,柔弱的让人心怜,坚强的让人疼惜。
  娘亲擦了擦眼角的泪滴,将我抱在怀里,手上越发的加力:“卿卿,卿卿。”
  “嗯,卿卿在这里。”低低地回应。娘,我在这里,请娘和我一起,互相依偎,等待他们得胜的消息。
  夜里,夏雨突至,水晶帘动微风起。绕过睡在外侧的弄墨,套着鞋子走到窗边,看着院外随风轻颤的斑竹,握着颈间的白玉,久久站立:爹、娘、哥哥,你们是我今生的至亲。即使身逢乱世,、处在险境,也你们请不要放弃。不放弃,便是胜利。
  一声惊雷乍起,狂风大作,苦雨倾盆。窗上蒙着的绫绡染上了水色,屋内显得越发阴暗。床上传来弄墨翻身的响动,踮着脚、快步移至床边,掀开蚊帐,手脚并用地爬进里侧。躺在那里感觉到弄墨柔柔的轻拍,闭上眼睛,渐渐睡去。
  天蒙蒙亮,我便猛然惊醒、匆匆穿衣,看着一夜风雨后狼狈的院落,心中凉意蔓延。待弄墨为我扎好小辨,额间点上朱砂,变飞一般向门外跑去。
  “爹爹!哥哥!”倚着朱门,看向府外,两人正骑在骏马上和娘亲依依惜别。
  爹爹微笑着望向我,点了点头:“卿卿,要听你娘的话,待你生辰之后,爹便会凯旋。”
  “嗯!”重重地点了点头,满怀信心地看着峻伟不凡的爹爹。
  “我不在家的时候,妹妹可千万不要贪吃哦。不然等我回来了,可抱不动你。”一身红色战袍的哥哥在朦胧的晨曦中显得格外俊美,他拉着缰绳,回头笑道,满脸的轻松惬意。
  “哥哥要多吃点,别在外面瘦了,回来抱不动,还怪卿卿!”撒开腿,跑到他的马前,扬起下巴,嗲嗲地回应。
  身着戎装的两人,在母亲的不舍中,在我依依的挥别中,骑着马融进了薄薄的晨雾。前途茫茫,路在何方?
  多年以后,这凄凄离离的一幕仍然在我的梦境里若隐若现。
  离别,别离。
  我情愿那时不让你们离去,情愿忘却了而后的那段记忆……
  那堪谗蝶嫉孤芳
  夜幕沉沉,繁星满天。廊下声声虫鸣,时有微凉抚颊面,却感不是风。迈着短腿,倚在娘亲身侧。前面引路的两位宫女、两名内侍,一路沉默,躬身前行。举目远望,每一庭柱,辄悬宫灯,淡黄色的流光将水殿云房照得灯火通明,将玉树琼枝映得如若烟萝。
  不似家里的古朴典雅、清幽气象,幽国的皇宫画栋雕楹、富贵奢华。真是,凤阁龙殿郁嵯峨,楼台宫阙艳绮罗。
  一行人不急不徐地前行,耳边听到了隐隐的水流之声,空气中不时飘来淡淡的荷香。那四名引路的宫人分至两旁,含胸而立。娘亲顿了顿脚步,握紧了我的手,低头含笑:“今晚宫中夜宴,卿卿可要乖乖听话,不可胡闹。”
  眨了眨眼睛,天真地一笑:“知道了,娘。”
  素手挽珠帘,两名身着青色绸群的宫人屈膝行礼,一声悠长的唱和响起:“振国将军夫人、二品诰命夫人到!”
  珍珠帘内软声侬语,粉香四溢。“臣妾韩苏氏见过王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跟着娘亲跪在水榭正中,向着上位者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嗯,起来吧。”一个略显慵懒的女声响起,“绿绮,引座。”
  小心地站起身,眼睛向上偷偷看去,正对一双锐利的美眸。心下一颤,拽紧了娘的衣袖,怯生生地低下头。只一眼,便可得知这位王后娘娘是个厉害人物。只一眼,便可得知此次赴宴并不简单。
  娘弓着身体,牵着我向后退了两步,跟着那位青衣女仕走到了下席的座位上。老老实实坐在娘的身侧,轻轻地叹了口气,看向水榭之外。不远处有一座湖心凉殿,彼处矣是灯火璀璨、人声四起。
  拉了拉娘的衣袖,用迷惑的眼光无声地询问。娘低下头,轻声耳语道:“那是王上和众臣欢聚的地方,男女授受不亲,分殿而庆,这是谨守礼仪。”唉,真难适应如此古礼啊,这一池碧水隔得住人,还隔得住心吗?古礼重在形势,可是谁又管得住这锦衣罗衫下的皮囊,谁又管得住这身正经皮囊下的人心?
  “将军夫人。”一个娇软的声音响起,我偏头看向上座,只见一位身着粉红色华美宫装的少妇端着酒杯含笑站起,美眸微动,看向娘亲。“香儿听闻韩将军便是在这千巧节上与夫人一见钟情,据闻夫人便是凭借一首《彩云追月》让振国将军惊为天人,不知今天我这个俗人能否有幸听得仙曲?”
  娘施施而立,屈膝行礼,清雅的脸上带着淡若秋水的微笑:“淑妃过誉了,臣妾那点俗世凡音不足道矣,只怕污了娘娘的耳朵。”
  “哦~”淑妃的嘴角微微勾起,眼眸一转,冷光闪动,“看来夫人的仙曲是只为将军而奏,我们这些宫中的妃子怕是没有这个耳福了!”好厉害的人,好厉害的话,我低下眉眼,咬住下唇,偷偷看向身侧。
  只见娘亲身体一僵,猛地跪下:“臣妾不敢,臣妾不敢。”
  “好了,香儿。”王后懒懒的声音响起,“你吓着夫人了。”
  “姐姐~”淑妃一跺绣鞋,娇声娇气地说道,“人家真的是很想听嘛。”抬眼看去,那位粉装美人目光柔柔桃靥含春,全不似刚才的冷厉模样。
  “臣妾愿奏一曲,还请娘娘恕罪。”娘亲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答道。
  “香儿,你看看,你吧夫人吓的。”王后拖着镶着银线的红纱裙,缓缓站起,款款走来, “夫人请起,我这个妹妹在宫墙里待久了,难免有些娇气。”
  说着弯腰扶起娘亲,细长的眼睛似笑非笑:“将军为国出战,把娇妻爱女托付于本宫,本宫又怎能让夫人受半点委屈。”说着白了淑妃一眼,“香儿,还不过来认个错。”
  淑妃瘪了瘪嘴,扭了扭身子,走上前来拉住娘亲的柔荑:“香儿我从小就是个直肠子,想到什么说什么,夫人莫怪。”说着向身后的女仕挥了挥手,“上个月王上赐了我一把好琴,留在我这儿也是暴殄天物,今儿香儿就借花献佛,送给夫人了。”
  “臣妾不敢。”娘亲再要跪下,衣袖却被王后和淑妃拉个正着。“难道是夫人在嫌弃香儿的礼薄?还是将军家里不缺这一样两样的东西?”娇声轻转,冷气丝丝。
  打一下,揉一下,笑一声,骂一声。红脸的淑妃,白脸的王后,话中有话,夹枪带棒。实说娘亲,暗指父亲,好一个鸿门宴,好一个千巧节,好一对后妃姐妹。我屏住呼吸,握紧小拳,静坐不语。
  “咚!”我清晰地听见了膝盖着地的声音,心疼地看去,娘亲匍匐在淑妃的脚边,气息略微不稳:“臣妾叩谢淑妃娘娘的大礼!”
  “夫人请起。”淑妃笑眯眯地扶起娘亲,向旁边使了一个眼色,女仕将一把断纹古筝放在琴架上。
  “姐姐,就让我们共赏仙曲吧。”淑妃扶着王后,翩跹袅娜地走向上座。
  娘亲颤颤地屈了屈膝,偏过脸来对我柔柔一笑,慢步走到琴架前。此时水榭中响起了丝竹之声,凝神听去正是《彩云追月》的前奏,心中微寒,长叹一口气:看来娘的演奏早已是计划之中的事情。
  淡黄色的长袖顺着藕臂轻抬,缓缓滑下。优美的抬臂,弱似轻风,柔似杨柳。缠缠绵绵的爪音响起,撩动一池碧水。和着笛声,娇娇脆脆,欲语还羞。婉转的尾音顺着夜风,一路歌去,不远处的凉殿霎时安静下来,宫幔之后,隐隐地显出人形。
  娘亲早上才染了凤仙汁的十指丹蔻在断纹之间上下翻动,眉间点点轻愁,微微闭眼,似在回忆往昔。
  柔肠半转寄清琴,弹筝乱落桃花瓣。素月如流,长照边关。遥空浩浩凉籁起,可知彩云心?
  弦音渐止,四下悄然。半晌,凉殿传来叫好之声,水榭之中才有了人息。“真乃天籁之声。”王后轻叹一声,抚掌赞叹,“难怪将军对夫人一见倾心,纵使王上如何劝阻,也决绝地推了与香儿的婚事,将夫人纳为正妻。本宫若为须眉,也定会如此,淡看功名为红颜呐~”
  我瞪圆双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娘亲:还有这段往事!那位笑里藏刀的淑妃娘娘原本是许了父亲的,难怪她对娘处处刁难,暗中使绊。
  王后看似无意,实则有心的说出陈年往事,引得水榭里一片抽气,诡异的气氛让我的心脏漏跳半拍。
  一名穿着灰色长袍的内侍掀起珠帘弯腰而入,抱着拂尘跪在地上:“奴才参见王后娘娘,参见各位娘娘。”
  “全福啊,起来吧。”王后眯起细长的眼睛,淡淡一笑,“有什么事吗?”
  “是,娘娘。”那名内侍不敢直视上座,低头含胸,朗声答道:“王上派小的来,想问一下刚才弹筝的是哪位娘娘?”
  “哦?王上觉得琴音悦耳吗?”王后举起青玉盏,浅尝了一口。
  “回娘娘的话,王上和众位大臣均觉得此乃天籁佳音。”
  “回去告诉王上,此曲乃是振国将军夫人所奏。”王后向旁边斜了斜眼睛,那名叫绿绮的仕女颔首走到台中,扶起跪在地上的娘亲。
  “夫人免礼。”王后扬起微笑,和蔼地看向座下,“传本宫的口谕,赐韩苏氏珍珠十斛,珊瑚两座,玛瑙五串,玉如意一对。明日本宫在奏请王上,赐一品诰命夫人头衔。”
  娘亲身体微僵,随即再次跪下:“臣妾谢王后娘娘洪恩,娘娘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座上轻笑出声,“夫人不必如此惶恐,前两天王上还跟我说,他很是钟意将军的小女儿。看来,本宫与夫人很有可能成为儿女亲家啊~”
  什么!我抓紧了裙角,牙齿重咬了一下舌尖,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在口腔里,隐隐的疼痛感提醒我这一切不是梦境。茫然地看向立于席中的娘亲,她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全福啊。”王后樱唇轻启,一偏头,眼眉弯弯地看向我,“你领着将军的小女儿到掬月殿去,让王上瞧瞧,也让太子好好看看。”
  那含笑的凝视让我不禁有了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身体微颤。再偏过头去,只见娘柳眉紧锁,欲语不能。偷偷地叹了一口气,扬起嘴角,跳下座位,一蹦一跳地向那位内侍跑去。突然想起点什么,猛地转身,手忙脚乱地向上座行了个礼:“王后娘娘,卿卿去了。”低着头,摆着姿势,身体时不时轻晃一下。
  “呵呵呵~”慵懒的笑声响起,“去吧,去吧,真是一个可人的孩子。全福,可得给本宫照顾好了,回来要少一根头发,本宫唯你是问。”
  “是!”身边的内侍恭敬地答应,“各位娘娘,将军夫人,那奴才就先下去了。”说着向我躬了躬身:“韩小姐,奴才斗胆了。”说着牵起了我的手,跟着一行内侍宫女,缓缓地向外走去。回过头,隔着珠帘对娘甜甜一笑,吉凶在人,女儿自知。
  乘着一艘画船,迎着温热的夏风,缓缓地向湖心的掬月殿移去。天上一轮皎皎的明月,水中一个颤悠悠的倒影。水软橹声柔,一桌碧涛,碾破水月影,且临风,且船移。
  牵着全福的手,调整呼吸,走进建在湖心小岛上的宫殿。小心地打量四周,萧墙粉壁,画栋雕梁,四边帘卷,琉璃灯亮,一派奢华气象。想我的爹爹和哥哥在边关吃尽风沙,面染尘埃,所谓的王上却在着琼栏玉轩里歌舞升平。什么君君臣臣,全是狗屁!
  “王上,奴才已经见过王后娘娘了。”全福松开我的手,抱着拂尘深深地低下头。
  “哦?怎么说?”座上传来一个有些混浊的声音。
  “回禀王上,刚才奏曲的是振国将军夫人。”
  “将军夫人?”略感兴味的声音,让人觉得有些轻挑。小心地抬起头,却见上座的黄袍男子留着山羊胡,面容消瘦,那双狭长的眼睛闪烁着一抹算计。他翘起手指,摸了摸胡须,突然发现了我的存在:“这是?”
  我轻吸了一口气,行了一个叩拜礼:“臣女韩月下见过我王,王上万岁万万岁!”
  “韩月下?”
  “回王上的话,是振国将军韩柏青大人的幼女。”全福出言解释道。
  “哦!”上座抚掌,大声笑道,“王后还真是有心,是想让本王见见未来的儿媳妇啊。好孩子,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按捺心中的不悦,怯生生地抬起头来,强逼自己直视那双奸诈的眼睛。
  “平身吧。”那个瘦弱的男人笑眯眯地看着我,“月下,你哥哥是叫月箫吧。”
  “是。”慢慢地站起身,我极力控制自己软软的童音。
  “月下琴箫和,好意境啊!”王上举起金盏,站起身来,“今日韩卿家再传捷报,在容城退敌千里,扬我幽国军威,灭敌数万!”
  “这全都是王上的英明决策啊,如果不是我王力排众议,毅然派军前往,韩将军又岂能立下大功呢?”低下头,斜眼看去,一名穿着深蓝色官服的中年男子离席上前,跪倒在地,“我王英明,英明啊!”
  那谄媚的嘴脸真叫人作呕,可惜上位者偏偏就好这一口,王座上的那个男人笑得好不得意。
  “我王英明!”座下的大臣们集体离席,拜倒在地。
  突兀地站在众人之中,让我感到一阵不安,随即跪了下去。侧头一看,身旁的一位年轻的绛衣官员一脸鄙夷,嘴唇紧闭。看来是个有志的,看来是个清醒的。
  “好了,各位卿家平身。”混浊的声音掺着几分骄傲,“今天是千巧节,列为臣公不必三跪九叩,本王愿与众卿同乐!”说着向座下递了一个眼色,全福心领神会,拍了拍手掌。一群身着飘纱、香肩半露的舞姬翩然而至,一时之间丝竹绕梁,一片纸醉金迷。
  不知所措地站在座下,只见幽王斜眼看了看我,偏过头去对全福耳语几句。全福点了点头,快步走下:“王上让韩小姐去和太子见见面。”说完,便向身边的小内侍叮嘱道:“送韩小姐去追月楼,有半点闪失,我要你狗命!”
  皱着眉,看了看前后判若两人的全福,真是没有一个干净的。这样的地方,纵有锦衣玉食,纵有奇珍异宝,也不是吾心安处。
  沉着脸,一路前行,这天宫般的殿宇在我眼中全成了弥漫着腐臭的荒冢,画栋雕楹下全是脏东西。
  “小姐请稍候,容奴才去禀告一声。”小内侍向我躬了躬身,有些颤抖地迈出步子,不情不愿地走进飘着宫纱的岛边楼阁里。
  “啊!”一个娇弱的女声响起。
  “混帐!没见本太子正在办事吗?”楼里传来一声暴吼,这位太子听起来像是和哥哥差不多年岁,都是处于变声期。
  “得福?得福呢?死哪去了!”
  混乱声起,瓷瓶乍碎,柜子倒地,小内侍的哭嚎哀叫声传来:“太子饶命,饶命啊,是王上派奴才领着韩大将军的小姐来见殿下的。不然奴才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扰了太子殿下的雅兴啊。”
  “狗奴才,竟然借着父王的名义来压制本太子!”
  “啊!”一声痛叫,小内侍的声音如断了线的风筝,陡然消失。
  躲在假山的阴影里,只见一个散着头发、披着外袍的精瘦少年踢门而出,一脸暴虐之气:“人呢?人呢!”
  “奴才……奴才在!”一个内侍颤着声音答道。
  “去!把那个死人给我抬出来。真是不长眼,竟然误了本太子的好事!”
  “是……是!”内侍手脚并用地爬进门里,半晌拖着一个尸体从楼里走了出来。
  “得福!得福!去给本太子把那个韩小姐找出来,带回掬月殿去!”
  “是!”
  啪地一声,朱门关上。
  蛩声依草际,萤火落墙阴。月儿仍然皎皎,夜风依旧淡淡,刚才的那幕似乎从未发生。
  捂着胸口,贴着假山,急剧喘息,惊魂未定。
  “韩小姐?”一声轻笑从身后传来。
  我瞪大双眼,心跳停止,愣在原地:是谁?
  何日送我上青云
  “韩小姐?”一声轻笑从身后传来。
  我瞪大双眼,心跳停止,愣在原地:是谁?
  “你是韩柏青的女儿?”这次听清楚了,是一个清澈的童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慢慢转过身去,只见一个比我高出两个头的小男孩站在黑暗里。
  扶着假山,低低开口:“你是谁?”
  “韩小姐!”“韩小姐!”一个个压着嗓子的声音传来,幽暗的花园里亮起了一盏盏宫灯。
  手臂感到一个外力的拉扯,皱紧眉头,偏过脸去:“干什么?”
  “你想被他们找到?”那个男童声音轻轻响起,“还是想被太子发现刚才韩小姐听个正着?”
  心下一惊,瞪大双眼,现在我该怎么办?
  “韩小姐!”“韩小姐,不要怕,奴才们来接您了!”声音渐渐近了。
  握紧拳头,暗忖:若是被这群内侍发现,就等于告诉太子,刚才你暴怒杀人被我瞧见。这势必在太子的心中留下一个结,也势必会让他那个成精的母后更下杀心。与其这般,不如先离开这院落,逃出这追月楼。
  下定了决心,猫起身子,钻进灌木丛中。“好一个忘恩负义、独自逃难的韩小姐。”身后响起婉转的童音,“你真的是韩柏青的女儿?不像,不像啊~”
  头也不回,一路小跑,待出了院子,来到岛边。听着湖水轻轻的拍岸声,看着不远处水榭里随风微动的宫纱,。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顺了顺呼吸,转过身去,轻轻开口:“谢谢。”
  借着岛边的宫灯,我终于看清了眼前人。一双似笑非笑桃花眼,一对似翠非翠远山眉眉,一张似启非启朱红唇,齿如含贝、面若冠玉。
  只有两个字可作为评价:祸水。
  他眼神似醉非醉,朦胧中带着几点粼粼 ,歪着头,墨绿色的长发滑落锦衣。“呵呵,小丫头倒挺精明的。”好意思说我小丫头,你还不是个毛小子!白了他一眼,蹲在地上。
  “跑得倒挺快的。”他站在我面前,俯身逼视,那双流转微动的桃花眼霎是动人。
  祸水,蓝颜祸水。长大了后,一定会掷果盈车,胜过檀郎,还不知道迷死多少人!
  抬头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你说呢?我是什么人?”他猛地蹲下,抱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我。
  月牙儿似的美目七分媚惑,十分勾魂。收回呆愣的目光,清了清嗓子,不屑地哼了一声:“该不是哪位大臣的毛小子,离了宴席跑来捉蛐蛐的吧。”
  “毛小子?”他猛地睁大双眼,气呼呼地瞪着我,“你这个毛丫头才多大?就敢这么对本殿如此无礼!”
  本殿?难道他也是幽王的儿子,真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咬了咬下唇,猛地跪下:“臣女韩月下,叩见王子殿下。”偷偷窥视,借着微弱的灯光,可以瞧见他的白色锦袍上绣着的蟒蛇图案。由此看来,他的身份的确尊贵,此人所言非虚。
  “哈哈~哈哈哈~”肆意的笑声在头顶响起,小心地抬起头,只见他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笑吧,笑吧,借着你爹娘老子的名头,好好得意得意吧,幽国的王子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哎唷,小丫头,看你那胆小样!”他揉了揉肚子,拍了拍我的脑袋,幽幽地说:“要是韩大将军得知他的宝贝女儿像小狗儿一样跪倒在被擒来的质子脚下,不知将军会有何感想?”
  质子?难道他是青国的小王子?站起身来,瞪大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个十来岁的男孩。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斟酌着开口:“你,恨我爹爹吗?”
  “恨?”他轻哧一声,“为什么恨?这儿比在青国好太多了。”
  这个男孩背着手,静静地看向湖面,眼中含着冷光,嘴角微微下沉。作为质子被送到战胜国,他应该是一个不受宠的王子。只恨生于帝王家,青国的宫闱倾轧怕是更加凶险。
  想到这里,心中不禁开始怜惜这位年幼的王子。“刚才真是谢谢了,你好,我叫韩月下,下个月就满六岁了。”大大方方地向他伸出右手,扬起一记真诚的微笑。
  他微微一怔,挑高眉毛,看了看我的手:“这是你们幽国的礼节?”
  “不是。”我摇了摇头,轻快地说道,“这是我独有的动作,握一下,咱们就是朋友了。”
  “朋友?”他勾起嘴角,笑得邪媚,“你想跟我做朋友?”
  “嗯!”重重地点了点头,在这阴暗的皇宫里,咱俩同是天涯沦落人,好歹得认识认识。
  他眯着眼睛,目光有一丝玩味、有一丝探究。打量了半晌,这才笑开:“哼~倒是个傻丫头。”
  看他一脸老麻杆子的样儿,就让人窝火。忿忿地放下手,剜了他一眼:“不说,就算了!”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右手突然被他拉住,回过头狠狠地瞪着他。这美貌的男孩笑得清泠、笑得婉转:“呵呵呵,原来是个急丫头!”
  急!急你个头!一甩膀子,想要挣脱。感觉到手上的拉扯更加有力,他叹气道:“别气啊,只是玩笑!”定下脚步,瞥了他一眼。
  “本殿姓凌,名翼然,字允之,今年11岁。”
  “字?不是二十弱冠才有字的吗?”迷惑地看着他。
  凌翼然收起了笑脸,仰望夜空,声音低沉:“允之,是我母妃临终前为我取的,本殿弱冠之后定会用此表字。”
  “对不起,提到你的伤心事了。”那样痛楚的眼光让人不敢直视,吐了一口气,重新开口,“允之,我的小名是卿卿。”
  “青青?”他不屑地看了我一眼,指了指地上的乱草,“青青湖畔草?”
  “当然不是!”我一跺脚,拽过他的左手,用肥肥的手指在他的掌心轻划,“卿,从卯,皂声。”
  “三公九卿的卿啊。”凌翼然感叹了一声,“韩柏青还真是忠君爱国。”
  “不对!”抬起头,认真地看向他,“是 ‘不辞冰雪为卿热’的卿,是‘不负如来不负卿’的卿,才不是什么君君臣臣,三公九卿。”
  “不辞冰雪为卿热?不负如来不负卿?”凌翼然虚着眼睛,俯下身,迷离的桃花眼陡然清澈起来,放出两道精光,“这两句诗是韩将军所作?”
  完了,一激动就蹦出了这两句,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向后退了两步,瞪大眼睛,很无辜地望着他:“是我娘写的,怎么了?”
  “你娘?先前弹琴的那位夫人?”他转过身去,看向水榭。
相似作品:
月沉吟.zip
qq_5km分享 / 2014-07-04 /
完整版《月沉吟》是“卿妃”的著作,《月沉吟》全集txt电子书免费下载_iamtxt小说下载网。
下载
1、有《月沉吟》的不同格式/不同版本 点这里添加更新
2、本书为网友分享,可能出现各种错误,点这里报错 我们会尽快修复
3、若无特别说明,同一本书的多个格式内容一样,根据需要下载一个即可。
4、如何阅读不同格式的电子书
5、kindle推送只支持mobi/txt/pdf格式
  iphone/ipad系统默认safari浏览器下载功能残废,只能下载epub/pdf,点击“下载” > 等待 > “用ibooks打开”;其他格式需安装QQ、UC等浏览器等下载
卿妃作品集:
关注我们:长按保存二维码


Copyright © 2017 · All Rights Reserved · iamtxt电子书下载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