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卸甲归公主

  • 作者:安家
  • 更新时间:2014-07-14
  • 添加时间:2014-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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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书名:将军卸甲归公主 (剩男将军想吃掉软萌的小公主却被小公主扮猪吃老虎拿下了)
作者:安家
文案
一句话文案:
就是一个剩男将军想要扑倒“可爱娇小绵软如兔子(?)”的小公主,
结果被小公主扮猪吃老虎了的故事。
俏皮版文案:
曾经乞儿一朝变公主,回到京城碰上一只大老虎。
老虎人称张老五,今年年将二十五,无妻无子无父无母。
老虎想要扑倒小公主,奈何不够温柔大老粗,这可肿么扑?
架空明朝初期,但是只取了一个大概的框架和少数人物关系,请不要考据。
双处,结局1V1且HE,绝对不坑,否则自剁手脚以谢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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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
  室内,春/色旖旎,女人发出的抽吸和男人的粗喘声高高低低地交织着。随着男人动作的加快,女人的哭泣声似有还无,眉眼间充满了令人心痛的悲戚之色。
  “忍冬,这贪官又强娶民女。”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戳开窗纸,趴在窗户上看了看。
  一旁被叫做忍冬的小姑娘衣着褴褛,面上罩了黑布,辫子却齐整,眼睛透过窗户看了看如浪的帐幔,并着抖得筛糠似的床脚,估摸着这梁知县还要半盏茶时间:“阿远,你安静点,小心把人引来。”
  虽然梁知县每次“办事”都会将人遣得远远的,但是院子里每隔一炷香时间就会有人来巡逻,所以尽管孟远手很痒,也只能撇撇嘴蹲在地上。
  “他们睡着了。”忍冬戳戳孟远的肩头。
  孟远发了一小会儿呆,听得她的声音,一个激灵站了起来,被忍冬瞪了,便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小心翼翼撬了窗闩,轻轻巧巧地跳了进去。·
  忍冬随之跳入,从腰间抽出一个小布袋来:“拿轻的小的,别贪心。”
  孟远放下手上一尺高的玉观音,再扫一眼书架上林立的古董花瓶,不甘心地转身。
  忍冬从抽屉里取出一沓银票,还有一小袋碎银塞到腰间:“阿远,够了,别再拿了。”
  孟远瞟了瞟床上女人探出的半根藕臂,在窗外漏进来的月光下泛着诱人的白光:“听说梁知县这次纳的是城东李家的闺女呢,漂亮得跟天仙似的。”
  这小子最近看多了这些事情,心思似乎有点活络,忍冬看他似乎还想上前,无奈皱眉:“阿远,我们还得拿钱回去给小六小七看病呢,可等不得。”
  孟远却重重地吞了一口口水:“我就看一眼。”
  “孟远!”忍冬压低声音吼他。
  床上的女人感觉到眼前有微光,一睁眼就看到帐幔被掀开了,一个人蒙着面伸长了手,吓得花容失色。她正下意识地要惊叫,可如今侍奉这年过半百的贪官,还不如去死:“大侠,你给我个痛快吧。”
  梁知县睡得不深,听到身下的女人哼哼唧唧的便醒了,可是刚睁眼,脑袋上就被砸了一记,粗粗地闷哼一声,眼前就黑透了。
  “不许叫!”忍冬指着面色惨白的女人。
  女人看了看她手中的瓷枕,再看看已经昏迷的梁知县额上流下的鲜血,却不肯闭嘴,只是点点头:“侠女,你行行好,带我走吧。”
  忍冬盯了她一眼,抿着唇将瓷枕扔到她怀里,扯过一脸愧色的孟远:“赶紧走,说不定护院已经发现了。”
  “嗯。”孟远拉着她跳出窗子,跑到墙根,三下两下翻了过去。
  夜深人静,孟远搂着怀中的袋子,忍冬则捂着腰间,穿过街市。如今已入秋了,即将收割的季节却连着下了好几场暴雨,可是小六和小七还在等着,他们不敢耽搁只能迎着大雨前进。
  城西的破庙里,两个孩子蜷缩着倒在地上,脸蛋烧红,迷迷糊糊地在喊娘。
  “阿远,快去请大夫。”忍冬扔了两粒碎银过去,孟远将“战利品”藏好,便风一般跑走了。
  发烧的正是一对兄妹,大的十岁,叫小六,小的才七岁,叫小七。自从奶娘和先生过世后,没有地方肯收留她,忍冬就与他们相依为命。如今这高唐县瘟疫初起,父母官只知寻欢作乐,为非作歹,平民百姓的日子尚且不好过,更何况他们这群无依无靠的小乞儿。大多数时候,忍冬还是会去行善之家干点小活得几个铜板,偶尔行乞过活,只在逼不得已时去“劫富济贫”,只是这日子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孟远很快就带人回来了,大夫看过后,幸而病情医治及时,也没染上瘟疫,喝上几天药就好了。
  “阿远。”忍冬摸着腰间的银票,环顾一圈,这女娲庙的屋顶已经漏了不下十处,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天气越来越冷,这破庙不能再住了,否则总有一天我们即使不饿是也会冻死病死。所以今天我狠狠心拿了不少银票,你手上也有不少好物。等他们病好了,咱们换个地方买间小屋子住下吧。”
  孟远是土生土长的高唐县人,即使这里不好,也是不愿离开的,但是忍冬说得没错,沉默半晌,最后像下了决定一般重重地点了点头:“那明日,我去祭拜一下爹娘。”
  “好,我也要去看看奶娘和先生。”
  第二天,他们将小六和小七留在庙里,自己则冒着雨去祭拜亲人——离开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只是当他们回来时却发现平日里门庭冷落的女娲庙前挤满了人。
  “不好,女娲庙着火了!”女娲庙青烟腾起,传来阵阵焦味,忍冬想起小六和小七还在庙里,当即奔上前,“大雨初歇,怎么会着火呢?”
  可是,忍冬还没来得及拨开人群钻进去,眼前的人就被粗暴地分开了,黑压压的一支队伍蹬着马靴直奔过来,瞬间将忍冬和孟远围在了中间。
  孟远忙将忍冬揽到身后去:“不好,那贪官派人来抓我们了,你先跑,我掩护。”
  忍冬想起前段时间京中传来的消息,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掰开孟远的手:“来的是锦衣卫,我们跑不掉的。”
  “锦衣卫?”孟远惊得张大了嘴,虽然他从来没见过锦衣卫,但是锦衣卫的全黑装扮早已深入人心,经她这么一提醒,他也注意上了,黑色的官袍绣着金边,手上还握着锦衣卫标志的佩剑,喃喃道,“那贪官居然请得动锦衣卫?”
  忍冬没有回话,锦衣卫头领已经上前,扬起手里的镯子:“这是你的?”
  忍冬很想回答不是,但是锦衣卫推出了小七:“她说是你的。”
  小七初时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但是看到忍冬一下子就清醒了:“冬姐姐,他们抢走了你送给女娲娘娘的大戒指!”
  “忍冬的镯子怎么在你手里?小七,是你告诉他们镯子藏在女娲娘娘手上的?”这镯子曾经给忍冬带来灾祸,因此忍冬就把镯子藏到了女娲手上。不仔细观察的话,没人会发现。即使有人注意到,也只会以为女娲手上套了个戒指,可如今却在锦衣卫手上。
  “不是的远哥哥,他们进来就找人,看到冬姐姐套在女娲手上的大戒指就拿了下来。我想抢回来,可是,可是……他们找不到人,还放火!”小七因为孟远的责怪心急如焚,开始语无伦次。
  孟远知道镯子对忍冬的重要性,还不自量力想要抢过来,但是锦衣卫头领手一收就避开了。
  “好了阿远,你别怪她。”忍冬将小七拉过来,推到孟远怀里,“快带她走。”
  “忍冬?”孟远皱着眉,下一刻就看到锦衣卫头领恭敬跪下,他身后的人也随之下跪,“太子薨逝,皇上悲痛欲绝。听说太子血脉流落在外,更是寝食难安,望郡主速速随我等回京。”
  “郡主?”孟远没想到与自己厮混了近五年的小乞儿竟然是皇家血脉,是太子流落在外的女儿,当今皇上的长孙女。
  忍冬将怀里的银票掏出来塞到孟远手里:“这些事一时说不清,以后你们会知道的。赶紧带小六小七走,离得越远越好。我们,后会有期。”
  孟远就愣愣地看着忍冬上了锦衣卫准备的马车,淡黄的颜色转过一个街角就不见了:前一刻还在她奶娘坟前话别,现在却是真的与他诀别了。
  到了驿站,两个嬷嬷就半请半强制地将忍冬架进浴桶就开始洗漱。
  忍冬坐在浴桶内,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嬷嬷出去报告:“大人,郡主胸前有个蝴蝶型的胎记,确实是她没错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尚未发育完全的胸前覆了一只欲飞的蝴蝶,这是她娘留给她的,素未谋面也永远不可能再见的胡人娘亲。娘亲不可能再见,父亲何尝不是如此?
  太子在世时,就不记得有她这么个女儿,直到病死后,今上才想起来十几年前太子正妃为保皇家血脉纯粹,将太子临幸过一次即怀上的胡人歌姬赶了出去——再者,她若出生,就是太子长女,皇上长孙女,皇家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一个血统不纯正的她。奈何太子妃也不够残忍,不愿杀害她,只是将歌姬赶走,却留了她一命。
  太子正妃在生皇长孙时难产而死,而如今,太子薨逝,她却因为今上欲“睹人思人”,要回去了。
  忍冬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但她从来没有在乎过。不过奶娘还在的时候,就念叨着她该是属于皇城的,只是皇天负人。曾经也有个算命先生也说她是先苦后甜的命,如今是甜的来了?
  虽然前路迷茫,但奶娘应该是高兴的,这么一想,她也有些高兴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谁会是第一个发现某安开新文的呢,谁会是第一个收藏的呢,谁会是第一个撒花留评的呢,小心肝忐忐忑忑忐忑忑。
  然后,求问这几张封面哪张最好看最合适,是某安自己做的,PS技术比较渣,求不要嫌弃,默默对手指。   
☆、亲人
  南京作为天朝的都城,自然不是高唐县那种小地方可比拟的。城墙是青砖包砌,带着历史的厚重感,城楼辅以箭楼、鼓楼,更是气势磅礴。南京是连接东西方要道的纽带,过往商客川流不息,带来了令人欣喜的繁荣景象。
  不过因为太子薨逝,今上悲恸不已,全城都挂了白幡,飒飒秋风更是给南京城带来了凄绝之意。
  忍冬掀开帘子看了一会儿,便在两位嬷嬷刻意压下的鄙视眼神中止住了自己“乡下人进城”的好奇心,正襟危坐。她既回来了,便不再是那个小乞儿,而是太子的女儿,皇上的孙女,是皇家的血脉。
  这样,她才对得起奶娘的期盼,娘亲的惨剧。
  马车穿过街市,又行一里路便进了皇城。
  她听着耳边呼呼吹过风还蕴着悠远绵长的钟声,抬头看了看黄色的墙,青色的瓦,处处宫殿盘桓着,大的如巨兽,小的如金笼。
  过内宫门后,两个嬷嬷退下,忍冬由一位大太监领着进了内廷,那是皇上的起居处。
  越靠近,她心里就越忐忑。
  宫门深处,有人在等着她——尽管他是她的皇爷爷,有着割不断的亲情和血缘关系。可那也是九五之尊,不允忤逆,不容置疑,伴君如伴虎不是一句话而已。
  而且,宫内不时传出惊惶失措的脚步声,还有如天怒般的吼骂,并着听起来惨绝人寰的痛哭。
  “皇上,皇上,奴婢不是故意的,求皇上开恩!”
  “一群废物,这么烫的茶,你们是要弑君?”
  “朕的儿啊,朕的儿啊,你怎么走得这么早啊!你单单留下父皇,让父皇怎么活啊?”
  “啪!”
  忍冬刚跟着太监小步走进门,一个茶盏就擦过耳边摔在了地上。她下意识看向前方,一个衣着华贵的老人抱着一柄玉如意,涕泗横流,脚边尽是碎瓷片,一干宫女正胆战心惊地收拾着。看来太子薨逝确实给皇上带来了极大的打击,不得不拿宫人出气。太子是前皇后马氏所生,是四个皇子中最受宠的,从小就由皇上亲自教导。太子成年后,也不负众望可担大任,皇上更是欣慰,却没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他手里还捏着一只茶盏,正想扔过来,就瞅见了惊呆了的忍冬。
  “毅文?”皇上背着光看到一个身影站在门口处,遮了遮眼睛,嘟哝道,“毅文回来了?不对,毅文没这么矮没这么瘦。”
  忍冬这些年忍饥挨饿,身子发育缓慢,这身衣裳穿着也没个姑娘样,可没想到皇上泪眼迷蒙地竟将她认成了太子。
  她正尴尬间,庄妃娘娘从殿外疾步进来,指挥着宫女们三下两下将殿内收拾了,才将忍冬推到皇上跟前:“皇上,这是您派人去找的太子长女,虽有胡人血统,却比皇长孙更像太子,难怪皇上会认错。”
  皇上收了眼泪,眯着眼受了忍冬的跪拜,没让她起来,只让她抬头,打量良久才缓缓道:“怎么这么黑?”
  不料皇上思量半晌却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忍冬刚刚酝酿起来的笑意便僵在了嘴角。
  庄妃娘娘见皇上略有不悦,急忙安抚:“这孩子在外多年,风吹日晒的,黑点正常。如今回了宫,臣妾令人每日给她洗牛奶浴,再吃些养颜的药,不出一个月就能变白,到时候更像太子。”
  皇上听了庄妃的安慰,点点头:“太子面白无须,不该有这么黑的女儿。听说那歌姬是胡人第一美女,也是胡人贵族之后,可惜后来家族没落才做了歌姬。这孩子看着也是个美人胚子,不要因为肤色而浪费了一身好皮相。”
  “是,是。”
  忍冬光听着两位长辈讨论她的外貌,其他一概不提,便直了身子跪着一言不发。
  皇上与庄妃叙话良久,眼角注意到她捏了捏酸胀的小腿,才想起来她还跪着,抬手让她起来:“你刚刚说你叫什么名字?”
  “忍冬。”
  “忍冬?”皇上思忖片刻,“虽不失为一个好名字,却配不上你的身份。”
  忍冬出生于腊月,那时候万物凋零,都将自己蜷缩起来,唯有忍冬昂着倔强的藤蔓盘缠着,直到第二年在春日的阳光下抽出新芽开出金色银色的花,掩在众花丛中俏笑。奶娘感于她的身世,给她取名忍冬,希望她坚韧不拔,迎来自己的春天。但是,皇上说这名字配不上她的身份,她顶撞不得,只得沉默。
  “识字吗?”皇上将她找回来也是心血来潮,如今嫌弃她的本名,可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适合她的名字,便开口言它。
  “奶娘在忍冬五岁时曾嫁一教书先生,因此学过一些。”
  “都学过些什么?”
  “读过四书五经,还看过一点《史记》跟兵法。”
  “不错不错,作为女子不拘泥于《女诫》、《女论语》,还看兵法,有太子的风范。”皇上并不在意她是否能够遵守礼法,将来相夫教子,反而希望她能够像太子,给他带来一丝安慰,捋着稀疏的长须笑道,“那你可知何为为仁之本?”
  “孝悌也者,其为人之本。”
  “民德何以归厚?”
  “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
  皇上看她虽是乞儿出身,但早年还受过教育,知识也未还给先生,满意极了:“《诗经》有言‘于乎皇考,永世克孝’,‘永言孝宁。孝宁维则’。女子天生孝性自然,本该静好乖宁,你便改名孝宁,你弟弟叫孝旻,正相配。”
  皇上这是叫她谨慎地对待父母的死亡,追念远代先祖,同时入孝出梯。
  “多谢皇爷爷赐名,孝宁定不负皇恩。”忍冬跪下谢恩,良久未起身。以后,她就是朱孝宁,“忍冬”将永埋心中。
  皇上将手里摩挲了几日不肯放下的玉如意交到她手上:“这是你父王从吐蕃带来的,如今给你,你既是皇家血脉,就该有皇家的样子。不过他人恐有闲语,孝宁听封。”
  朱孝宁恭敬地捧着玉如意,埋头听封。
  “兹有太子贵女,流落多年终寻回,封孝宁公主,与皇长孙孝旻暂住太子府,望相亲相爱,孝悌敬上。”
  朱孝宁谢恩过后,皇上便觉累极,吩咐人将她送到太子府去了。不过他未封皇长孙为太孙,却先封她为公主,让她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朱孝宁对于太子、太子府没有一点感情,可是进入太子府后,听得皇长孙哭孝,心中也涌起一丝的异样的哀恸。母亲难产而死,父亲的第一面就是最后一面。那满眼的白色,便是亲人迎接她的样子。
  “孝宁公主到!”朱孝宁离宫时,庄妃娘娘送了两个女婢和一个小太监给她。虽然她册封之事未传出,但是太子府的人该知道她要来,这会儿小太监一出声更是提醒了他们。
  果然没多会儿,管家管事和司礼监的两位大人就急急出来跪拜。
  朱孝宁对这些人没什么兴趣,让他们起来后就往奠堂去。
  皇长孙已经哭了许久,适才听得孝宁公主到竟是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这会儿下人们正手忙脚乱地将他扶回房去。
  朱孝宁安安静静祭拜过后才去看她同父异母的弟弟,皇长孙今年十四岁,只比她小一岁,可是因为从小身体就羸弱不堪,如今身量虽然比她高,身子却比她更单薄,面色更是白如纸张。他紧紧地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留下一片阴影。他似乎随的是他母亲的相貌,线条柔和,竟带着些女气。不过他鼻子高挺,额宽颚窄,减淡了眉眼间的阴柔之相。
  “姐姐。”朱孝旻躺了约莫一盏茶时间才缓缓醒转,看到一个姑娘坐在床前,勾了勾嘴角。
  不是问句,不是感叹句,就是平平淡淡的一声“姐姐”,却让朱孝宁眼眶发热。血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或许她也一直在盼望亲情。
  朱孝旻见她抿着唇含着泪,伸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姐姐,你不怪我的吧?”
  朱孝宁知道他说的是他母亲太子妃将她娘赶走的事情,其实太子妃也没什么错,而且即使有错也不该怪到孩子身上,她缓缓摇摇头:“不怪你。”
  朱孝旻似乎等她这句话很久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婢仆正好端了药进来,她便上前接过,递到朱孝旻跟前:“来,该喝药了。”
  朱孝旻却不肯接:“姐姐,母亲早走了,如今父王也离开了。以后,我们相依为命可好?”
  朱孝宁的手抖了一下,相依为命,曾经是奶娘,后来是小六小七和孟远,这个词对于她来说有些沉重。
  “姐姐。”朱孝旻像个孩子似的撅着嘴瞪着眼,似乎她不答应他就不喝药了。
  朱孝宁忽地就笑了,摸了摸他的鬓角:“你把身子养好了,姐姐就跟你相依为命,不然哪来的命可依?”
  朱孝旻没想到她竟是这番说辞,粲然一笑:“好,我喝。姐姐可要说话算话。”
  “嗯,说话算话。”
  “我不要死啊!”
  “我还这么年轻,我不要殉葬啊!”
  “救命啊,皇上救命啊!”
  朱孝旻刚喝完药,院子里便一阵吵闹,他不禁痛苦地按住了额头。
  朱孝宁忙扶住他:“怎么,她们吵到你了?”
  “算了,过了今日,她们想吵都不能了。年纪轻轻就殉葬,确实是可怜。若是我,说不定就放她们走了,但是皇爷爷下的旨意岂能违抗?”
  朱孝宁一听便明了了,今上疼爱太子已到极致,如今太子薨逝,不仅找回了她,还拒绝了陶俑要太子的姬妾殉葬,不忍心让太子孤单上路。她扶着朱孝旻躺下,轻轻地出了院子,管家司礼监的大人正指挥着人给她们白绫。
  这些女人,有老有少,不过老的也不过三十岁,年轻的更是比她大不了多少。曾经的贵妇,如今却似秋风扫过的残花,败落难堪。
  “管家?”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节快乐!
  打滚求收藏,求花花。(*^__^*) 话说今天要不要三更呢~
☆、初见
  “公主。”管家见是她,忙疾步到她跟前。
  “殉葬的有几人?”
  “太子妃早逝,太子一直未曾立正妃,因此只有三位良娣,九名姬妾,一共十二人,她们均未生育。”
  “嗯,府上库银还有多少?”
  “这个,快去请账房老李。”管家不料她话锋一转竟问到了库银上,他答不出来,忙吩咐人去叫账房。
  账房的人很快就到了,本以为这身份低贱的公主是个软柿子,却没想到第一天就来问库银,战战兢兢跪拜后便冷汗涔涔。
  “老李,太子府有库银多少?”
  “太子俸禄加上皇上赏赐,本有三万五千两,但是此番白事花钱不少,还剩两万五千两。”
  白事本就由皇家出大头,却还是花了一万两,中饱私囊的人定然不少,不过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
  朱孝宁合计了一下,看着十二个女人从各自院子被架到大院里:“管家,你去与她们说。若是安安静静漂漂亮亮上路,待得出殡后,太子府会给她们每人的娘家送去五百两银子,替她们赡养老父母。若是继续这般哭闹,害得太子府和皇长孙不得安宁,除了给家中带去灾祸,没有丝毫好处。况且圣意不可违,谁都帮不了她们,再闹也是无济于事。”
  “是。”管家没想到这公主一个小乞儿,竟有如此魄力,恭敬领命而去。
  这太子府没有男主人,没有女主人,皇长孙羸弱,她必须将这儿撑起来——恐怕这也是皇上将她找回来的最主要原因。
  而对于这些曾侍奉过太子的女人,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姐姐,你真厉害。”朱孝旻适才就跑到院子里隔着墙偷偷地听了,看她进来,上前就夸她。
  朱孝宁淡淡笑了笑:“这听着好像是夸我,却也不算什么好话。”
  “姐姐,我不会说话,你别欺负我。”朱孝旻没有其他兄弟姊妹,从小就是跟一群奴婢下人长大,前段时日知道自己有个姐姐后,天天盼着能把她找回来。这会儿她就在他身边,他巴不得摇着尾巴去挣得她的宠爱。因此尽管朱孝宁表情淡淡的,他还是可着劲跟她撒娇。
  “姐姐,明日凌晨开始出殡,你又才从外边回来,我们去用些晚膳就早早休憩吧,小心到时候累坏了。”
  “嗯,你也该养精蓄锐。”朱孝宁感受着这个弟弟的亲近,心中温暖,也渐生宠爱之意。
  不过朱孝宁将休憩时,宫中却真送来了牛奶和珍珠粉,看来庄妃娘娘那话不是说说而已。
  朱孝宁坐在浴桶中泡着,身后还有两个嬷嬷给她按摩穴道。出浴后,身子不似往日紧绷,手上肌肤确实细腻滑溜不少,若真这般养上几个月,大概她也会到杨贵妃那瓷肤玉肌的境界。
  第二日一早将醒未醒时,朱孝宁便觉身下一片滑腻,坐起身子低头一看,身上铺盖的是织锦的秋被,抬头是飘渺如烟的水蓝色幔帐。环顾三面,南墙六道窗楹,蒙着黛青色的纱帘,地上铺着海棠花纹的地衣,墙角竖着两个楠木衣架,中间的石桌上一盆吊兰更是清丽喜人。
  “姐姐,该起了,卯时出殡,现在都寅时三刻了。”
  听得朱孝旻的喊声,她才彻底清醒,不禁按了一下额头。一夜好梦,她竟然以为真是做梦。之前在路上时,她也以为前路漫漫,会布满硌脚的石头。昨日见皇上时还紧张地陪着小心,后来在太子府也是本能地去做了一些事情。此刻才反应过来,她被封了孝宁公主,真真切切地住在了太子府里,虽然无父无母,但是她还有个弟弟。只是孟远等人,她带不回来。不过有那么多钱,孟远又是个聪明人,应该能好好过日子。
  出殡时,朱孝旻在前执绋,其他人随之在后唱挽歌。
  朱孝宁回头看了看寿棺,里面躺的就是她的父亲,但是她昨日只是在棺前跪拜片刻便走了。尽管他未曾尽过父亲的职责,但是自己生父,竟未能亲见,心中未免难受。再想到苦命的娘亲和奶娘,眼泪便如串珠般落了下来。
  众人见她身着斩衰,又离皇长孙不远,便知是刚回来的孝宁公主了。父女情分至此,也算不易。
  葬礼过后要守孝二十七个月,朱孝宁将十五岁及笄。不过她也没想嫁人,所以即便守孝耽搁年华,她也无所谓。因此,回归之后,她也只是偶尔进宫请安,更多的是陪着皇长孙看书写字。
  虽在孝期,却也没人强制朱孝宁不得娱乐,不得吃肉,不得穿华服,反而皇上经常赐下许多宝物给姐弟二人。爱子已逝,皇上不愿再苛待他的子女。如是三个月后,朱孝宁虽然衣饰仍旧素淡,人却胖了一圈,脸颊带肉,面色红润,身子也开始加快了发育的速度,有了明媚少女的美妙仪态。
  不过皇上的心情仍是时好时坏,入冬之后他身子惫懒,却更喜欢发火了,唯有见到长孙和长孙女时才好些。但是朱孝旻身子经不得折腾,所以朱孝宁进宫的次数便多了起来。
  “孝宁快及笄了吧?”皇上安坐在案前,埋头阅览奏折,只偶尔抿一口朱孝宁递上的安神茶。
  “是的,皇爷爷。”朱孝宁拨了拨香炉里的安神香,见香炉已满,便吩咐人去换。
  皇上喝完茶,朱笔批示完毕,才抬头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孙女:有庄妃照料,只三个月的时间,却已显少女模样,肤白貌美,齐眉刘海,凤眼桃腮,笑起来时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身段不算窈窕,不过假以时日,定是这京都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太子长相柔和,还曾扮过青衣给皇上唱戏贺寿,那时身形矫健,动作如行云流水,俊美无俦。如今孝宁眉眼淡淡,更似当初的太子。
  “可惜孝宁还要守孝,不然及笄后皇爷爷就给你寻户好人家许出去。”皇上笑道。
  “孝宁要好好孝顺皇爷爷,皇爷爷可别赶我走。”朱孝宁扶着皇上在窗边站定,祖孙俩一起看那尚未开花的梅树,都笑了。
  “孝宁啊。”皇上叫着她,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啊?”
  “可惜你弟弟身子总不见好,卓太医半年前就外出寻药引,却无功而返。”
  “皇爷爷,您别太忧心,有您庇佑,弟弟定然无虞。”
  “嗯。”皇上看着桌上彦王刚送的玉观音,将到喉咙口的话咽了回去。“这玉观音是你四叔送来的,就赐给你吧。”
  朱孝宁揣度着皇上心中所想,迟疑了一下才谢恩:“谢皇爷爷。”
  “朕有些累了,你下去吧。”
  “是。”朱孝宁命婢女捧了玉观音便退出了大殿。只是皇上蹙起的眉峰让她心有担忧,他提到的四叔即彦王朱棠,前几年虽然一直住在封地,但是这两年边境战事连连,立下不少战功,也经常回京面圣。太子过世,皇长孙羸弱,说彦王没有些那方面的心思是不可能的。
  朱孝宁想得入神,转过墙角时完全没注意到有人迎面疾步走来,待得她反应过来时,人已将被撞倒在地。幸而来人身手矫捷,一个回旋将她拉了回来,但是身后的婢女大惊大叫地偏没避开。
  那人见她手上的锦盒便知内里物件贵重,急忙闪躲却脚下不及站稳就带着她摔在了地上。
  朱孝宁趴在那人身上没摔着,右手却甩到了墙壁,先是麻了一阵,后来就痛得没了知觉。
  “姑,姑娘。”张拓奕一只手抱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则还抓着她的左手,手心里尽是温香软绵的触感,偏偏她趴在他胸前,还有阵阵暗香传至鼻端,脸倏地就如红透的柿子一般,结结巴巴道,“姑娘,你腰没事吧?”
  “没事。”虽然朱孝宁的腰被他箍得很紧,但是没有痛感,轻轻答道。
  张拓奕见她皱眉,忙将揽住她腰间的手放开,再一看自己还紧紧地握着她的左手腕:“你,你手没脱臼吧?”
  “没有。”朱孝宁动了动左手,幸而适才他牢牢护住了她,否则甩到地上,恐怕会比右手伤得更厉害。
  “公主!”另一个婢女见张拓奕左手也腾开了,忙上前扶她。
  朱孝宁起身看了看擦破的右手背,竟流了不少血,袖子挽上去再看,手臂都乌青了。
  “五哥,你怎样?”卓嘉冲和邱翎扶了尚未回神的张拓奕起来,听得两个婢女慌慌张张地喊那女子公主,还在想宫中何时多了这么美貌的一位公主。再看她还穿着孝服呢,才想起来是三个月前回宫的孝宁公主:“属下等有眼无珠,竟然冲撞了公主,还望公主恕罪。”
  朱孝宁看他们一身武将服饰,猜着便是新近回京述职的边关将领,点点头:“无碍,你们是进宫来见皇爷爷的?”
  “是。”
  张拓奕不知怎的今日就被这公主给闪了眼,手上滑腻的触感一直提醒着他适才冒犯了公主,偏生她不怪他,只由着婢女拿绢帕给她包扎,瞧她蹙眉更觉自己罪孽深重。
  “你们既要见皇爷爷,便赶紧去吧,不可让皇爷爷久等。”
  “是。”卓嘉冲听说皇上如今脾气越发无常,万一去迟怪罪下来可不好,扯了扯张拓奕,“五哥,公主无碍,咱们走吧。”
  “怎么会无碍?”张拓奕看着朱孝宁肿起的手臂,虎着脸道。话说出口他便觉得自己声音太重,恐惊扰了这娇小的公主,懊恼地拍了两下自己脑袋,在腰间摸了好一阵才摸出一个紫金色的小盒子:“公主,这是伤药,对消肿化瘀极有效,擦上后两日便好,还望公主收下。”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继续祝中秋节快乐,打滚求撒花求留评求收藏!(动动食指插/入一下书签也是一个收藏呀,星星眼)
  然后谢谢土豪海棠花扔的10个火箭炮!
  中秋节开文果然是大大滴好呀,\\(^o^)/~
  不过猫猫走失了,至今未回,不知道神马时候才会发现某安开新文了,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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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朱孝宁瞧他胡子拉碴的,许是因为连夜赶路,身上还有尘土和露水的味道,不过眼里尽是自责与懊悔,还有难得一见的忠厚老实样,她扑哧一声就笑了,在他疑惑的目光中收下了他的膏药。
  张拓奕没想到公主竟对他笑了,那纯白的贝齿小小的闪着娇俏的光。最重要的是,她还亲手接过了他送上的膏药,而不是假手奴婢。她手上温软的触觉更是令他心神荡漾,瞬间又如失了魂一般。
  “公主,赶紧找太医看一下罢。”婢女给她简单包扎了一下,绢帕却瞬间就被染红了,忧心提醒道。
  “好。”朱孝宁不走,只怕那张拓奕还不肯挪步,她便转身往太医院去。
  “恭送公主。”
  “这,这是公主?孝宁公主?”张拓奕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喃喃道。
  “五哥,你被勾了魂了!”邱翎在他眼前挥动着手掌,笑道,只是他其余揶揄的话未出口,便被他一个擒拿手拧了臂膀,“啊,五哥,疼,疼啊!手要脱臼了!”
  张拓奕听他说脱臼才施施然放开,嘴里还嘟哝着:“你挡着我了。”
  邱翎再瞧瞧已然走过汉白玉桥下了台阶的绯色身影,无语道:“五哥,人已经走远了,快回魂!”
  卓嘉冲初时一言未发,这会子才算是忍不下去了,看看时辰便大力地拖走了他:“皇上还在等着,等述职完毕再思春也来得及。”
  张拓奕被他一语道破,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任由他拖着往内廷去。
  “适才那三位是何人?”朱孝宁想起张拓奕还觉得有些好笑,抿了抿唇问道。
  “撞了您的那位是龙虎将军张拓奕,方脸黑面性子急的那位是镇国将军卓嘉冲,另一位圆脸面白的则是定国将军邱翎。”
  “张将军?我似乎在哪儿听说过。”朱孝宁嘴上虽这么说,但是绞尽脑汁也未想出这是哪一号人物。龙虎将军乃正二品加授,定国将军是从二品加授,镇国将军是从二品升授,也许是皇爷爷曾在不经意间提过,只是她未注意上,她心中如是认为便不再细想。
  “公主该是听说过的,他适才还不问您腰和手是否有碍,却忘了告罪,这可是有缘由的。”
  “哦?说来听听。”朱孝宁看两个婢女笑得花枝乱颤的,当下便好奇心大盛。
  “张将军小时就力大如牛,只是行事鲁莽,拿捏不好分寸,不过在校场上怎么都无所谓。只是六年前,六年前的冬天吧,一位贵女外出礼佛时为匪徒所劫,恰逢张将军回京,在路上遇见了,他以寡敌众将劫匪打了个落花流水,救了那位贵女。只是他竟将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横腰挂在马上带回来了,公主你想想,马上多么颠簸,姑娘的腰都差点断了。”
  “确实是思虑不周。”朱孝宁忍不住笑出声来,却因为碰到了手臂上的伤疼得直抽气。
  婢女心急起来,朱孝宁却摇摇头,示意她继续说。
  “张将军下马时怕碰着她其他地方,只敢隔着袖子拉她的手腕,却因为控制不住力道将姑娘的手给扯脱臼了。那姑娘虽有命回到府上,却跟去了半条命差不离,在床上躺了整一个冬天才好。后来呀,这事传了出来,大家就说张将军有勇有谋,前途大好,对姑娘家却不是好事。”
  “此话怎讲?”
  “他力气这般大,哪家姑娘若跟了他,岂不是每天都要提心吊胆的。”
  “这话有些无理,娶妻过日子又不是打架,怎么就提心吊胆了?”朱孝宁忽而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且慢,你的意思是他至今未娶亲?他看着该有二十三岁了吧。”
  “公主,张将军今年二十四了,过了年可就二十五了。不过他未娶亲不只是这个缘故。”另一个婢女接着道。
  “还有什么?”
  “张将军的爹娘早在他未成年时就过世了,倒是他守寡的姨母和表妹因为本家败落无人,一直住在他府上呢,一般般的人家想要攀亲,他姨母就会给拦住了,而贵女却不会嫁他这样的。再者,他也没有其他同族亲眷,因此除了姨母就无人替他操心婚事了。而且他那姨母说是因为他常年不着家,陪着他妹妹以解孤单。可大家都晓得他姨母打的什么算盘,她那女儿为父亲和祖母守孝如今都十八岁了,早过了最好的年华,她得为她女儿留个相对靠谱又知根知底的男人呢,所以张将军才拖到如今未成家。”
  朱孝宁初时听着还觉得挺有意思,后边却觉无趣起来,正好到了太医院,便不再细问,入内看伤。
  “卓太医,药引难寻,我们只能想其他的法子了。”
  “嗯。”
  朱孝宁上药完毕,穿过院子时,正看到两个人站在院中辟出来的药田里谈话。一老一少,皆穿白袍,立在不远处。
  “那是卓太医?”朱孝宁指着年轻背影,那一身白袍在初冬的冷风中擦出了倏倏的声响。
  “是,正是皇长孙的御用太医。”
  “卓太医。”朱孝宁想到弟弟的病情,走向前唤道。
  卓嘉辞闻声回转,见到朱孝宁,微微一愣,似乎有些讶异,不过眼神里更多的是不确定。
  “你,你,是那位小哥哥?”
  卓嘉辞身边的老太医看他呆愣着,忙拖着他跪下:“微臣参见孝宁公主。”
  “免礼。”朱孝宁的心思都在卓嘉辞身上,也未注意上老太医的眼神,一步跨上前扶了卓嘉辞起身,“小哥哥?”
  “公主。”卓嘉辞被老太医瞪了一眼,无奈扯了扯嘴角,“公主,君臣有别。”
  朱孝宁这才发觉自己太过激动,竟失了礼数,悻悻地将手收回来,看了看那老太医的服饰才知是太医院的主事:“院使大人,本公主有些话要问卓太医。”
  太医院院使看出他们二人过往当有交情,点头恭敬退下。
  朱孝宁与卓嘉辞至湖心亭,将两个婢女也摒退了才开始叙旧。
  不过卓嘉辞仍是惊讶:“你是忍冬?”
  “是,我没想到当初小哥哥救了我一命,如今还成了太医院的太医,专管我弟弟的病情。”比起卓嘉辞镇定中带些讶异的样子,朱孝宁显得更加激动兴奋。
  在朱孝宁七岁的时候,她手无缚鸡之力却流落街头。忍饥挨饿的日子里,她连着吃了几天别人家扔出来的馊食,终于病倒。是卓嘉辞正好经过救了她,他还给了她一些银钱,找了户人家给她住下。可是那户人家竟觊觎她身上微薄的银钱,将她的银钱偷走后就把她赶了出去。
  虽然好日子没过上几天就重新落入了凄凄惨惨的乞讨生活中,但是他一直是她生命中的阳光——有一个少年,曾经不遗余力地救过她,并尽自己所能为她安排生活。
  可惜,老天不见怜。不过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更加珍惜自己,不让自己真正堕落到悲惨的世界中去。
  而如今,她站在这华贵高雅之地,与他重逢。
  卓嘉辞看笑弯了眉眼,他也笑了,一边笑一边摇头:“忍冬,不,该称呼你为孝宁公主了,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朱孝宁与他说了好一会儿话,知晓了一些他的事情,也大概将自己的事情交待了,才问过朱孝旻的病情。
  两人叙话完毕,已过申时,卓嘉辞便送她回太子府。
  朱孝宁坐在马车内,偶尔掀起帘子看他骑着白马,一袭白衣,与十三岁时的他重叠起来,仍旧是阳光率性,气质干净、清澈,八年的时光未在他身上留下深刻的痕迹,却平添成熟魅力。
  “嘉辞?”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朱孝宁一看,卓嘉冲将军骑着马从另一条街过来,正与他们遇上。
  “大哥,我送公主回府。”卓嘉辞轻轻道。
  卓嘉冲看了看他身后的马车,朱孝宁探出头,正惊讶地看着他们,待得二人眼神对上,却冲他笑了一下。卓嘉冲尴尬地吸了吸鼻子,抱拳见礼,不过他并未上前,只是靠在卓嘉辞耳边说了几句话便退下了。
  卓嘉辞回头瞧朱孝宁表情略淡,缓缓解释道:“这是我大哥,自我父母过世后,便是他照顾我。不过他两年前边已成家,娶的是林右参政的闺女。适才他与我说嫂子胸闷,让我赶紧回去,才耽搁了。”
  “既然卓夫人身体抱养,嘉辞哥哥便先回吧。”朱孝宁颔首,一边贼兮兮地笑着。因为卓嘉辞不肯逾越,不答应她唤他哥哥,可她偏要叫他哥哥,他也无法。
  卓嘉辞果然无奈地笑了一下,不过心中担心嫂子,只点头应下,掉转马头穿过一条小巷就跑远了。
  “姐姐,你可回来了。”因着朱孝旻身子差,朱孝宁便让他每日有力气时到院子里扎马步,以便强身健体。朱孝旻知晓她是为了他好,个性也倔强,虽然开始时很容易累,后来竟也能坚持一个时辰以上。如今,他更是喜欢以这样的方式等朱孝宁回来,然后等着她的夸赞。
  不过今日,她的夸赞未出口,他瞅见她右手包得跟粽子似的便奔了上来:“姐姐,你这是?咦,难怪方才张将军送了一堆伤药来,原来是姐姐受伤了。只是咕咕哝哝的,他也未解释清楚。”
  “怎么,他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男主和两个男配的官职,需要解释一下,不过引用一段明朝武官官阶的解释就好啦:正一品,初授特进荣禄大夫,升授特进光禄大夫; 从一品,初授荣禄大夫,升授光禄大夫; 正二品,初授骠骑将军,升授金吾将军,加授龙虎将军; 从二品,初授镇国将军,升授定国将军,加授奉国将军。——引自百度百科。
  然后还有之前出殡时提到的斩衰(音催),是孝服的一种。我国传统的丧服有五等丧服,分别为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五服”中最重的丧服。用最粗的生麻布制做,断处外露不缉边,丧服上衣叫“衰”,因称“斩衰”。表示毫不修饰以尽哀痛,古代,诸侯为天子,臣为君,男子及未嫁女为父,承重孙(长房长孙)为祖父,妻妾为夫,均服斩衰。
☆、共膳
  “怎么,他来过?”
  朱孝宁未料到张拓奕竟如此上心,待得进自己房中,看到桌上摆了一排的伤药,不禁有些汗颜。
  “姐姐,你这手?”
  “适才在宫内不小心摔了一跤,是张将军扶住了我才没伤着其他地方,只是手肿得厉害。”朱孝宁暗暗给婢女扔了个眼神,省得她们乱说话,徒惹朱孝旻担心。
  朱孝旻哪儿能看不出她那点小九九,不过也未深究,只是心疼地拿起她的手看了又看。
  “好了,再看也看不出花儿来。看起来很严重,不过过上几日便会好了,别担心。”朱孝宁将手收回来。
  朱孝旻撇撇嘴,不置可否,却话锋一转:“姐姐的生辰快到了吧?”
  “嗯。”朱孝宁吩咐婢女将伤药收好,就看到朱孝旻一脸的神秘样,“怎么?”
  朱孝旻却皱着俊眉做可惜状:“姐姐,你本该过及笄礼就可议亲了,可惜要为父王守孝,所以你得多陪我两年了。”说到后边时,他又有些幸灾乐祸似的的得瑟。
  “儿女为父守孝是本分,哪里有可惜之说。”这傻孩子的心思还不好猜,朱孝宁故意呛他,眼瞅着他撅了嘴巴,她反哈哈一笑,“有什么惊喜给姐姐?”
  朱孝旻就等着她的话呢,见她入套才高兴了,偏偏又扭了头:“既是惊喜,如何能告诉姐姐。”
  “你竟欺负姐姐。”朱孝宁瞧他这般,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没好气地挠了一下他胳膊,只是他身子骨弱,她也不敢使大力气。
  “姐姐,我敬你重你还来不及,怎的会欺负你?”朱孝旻躲过她的手,脸上却仍旧是笑嘻嘻的。
  姐弟二人正玩闹间,突然听到府外隐隐约约传来吵闹声,便安静了下来。
  “好似是隔壁张将军家。”朱孝旻听了一会儿,说着便出了院子,朱孝宁随之跟出。
  “张将军住在隔壁?”朱孝宁无不震惊,不过仔细一听,声音还真是从左侧传来的。
  “是,张将军的府邸是祖辈传下来的,太子府倒是后建的。这边地段好,张府也一直未搬走,太子府便与张府做了邻居。”朱孝旻解释道。
  朱孝宁瞧着他出了院子,转过一个门洞,进了另一处小院子,才发现墙边居然有个小门直通张府。
  离得越近,张府的声响便越清晰,似乎是一个姑娘在哭。
  朱孝旻突然心急起来,当下便开了门过去:“姐姐,我好似听到霓儿哭了,我去瞧瞧。”
  “霓儿是谁?”朱孝宁自然也要跟上,一边走一边问。
  “霓儿是张将军的妹妹。”
  朱孝宁见他脚下健步如飞,眉间紧蹙,比自己的事情还着急,心中便有了些思量。
  “霓儿?”朱孝旻似乎对张府极为熟悉,三两下便绕过一段回廊循着声音找到了花园里。
  张拓奕也在场,他见到皇长孙驾临倒没什么表情,只是看到他身后紧紧跟着的朱孝宁时尴尬不已。
  张霓正扑在一旁的石桌上哭闹,突然大哥不教训她了,惊讶地抬了泪眼,正好看到朱孝旻走到了她跟前:“孝旻哥哥?”
  朱孝旻见她这般,便知道她又胡闹了,不过还是笑着揉了揉她的软发:“你哥哥才回来,你就闹他,真不让人省心。”
  张霓也不与他客气,闷闷地拍开他的手:“我已经十四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你比我小两个月,就得叫我一声哥哥。”
  “我明年就及笄了,可你离成年还远得很呢。”
  “可我年纪就是比你大!”
  “可我明年就可以嫁人了,等你有了孩子,我的孩子都可以骑小马儿了!”
  朱孝宁瞧着两个人竟然就这么杠上了,孩子气得可以,不禁失笑。
  张拓奕也觉无语,可是他向来拿这个妹妹没办法,红着脸挠了挠后脑勺。要是平时,他早就阻止张霓了,但是看到朱孝宁就忘了该怎么开口,只能心急如焚地扯扯张霓的袖子。
  “大哥,你不带我出去玩,还不让我跟孝旻哥哥玩会儿?”张霓话说出口才发现不知何时,花园里竟多了个姑娘,“这,这是?”
  “这是我姐姐。”朱孝旻有些挑衅地拉过朱孝宁,抬了下巴看她。
  “你姐姐?”
  “还不快参加孝宁公主?”张拓奕虎着脸,沉声提醒道,提醒了别人,同时也提醒了自己,赶忙一同跪下。
  “不必多礼。”朱孝宁上前一步扶住了二人,只是自己手上有伤,没扶住张霓不说,手还磕到了石桌边上。
  张拓奕也顾不上见礼了,连忙抬了她的手:“怎么样,有没有磕到?”
  “无妨。”朱孝宁见张霓一副天上下了红雨的样子,惊得目瞪口呆的,不禁好笑。
  张霓听她笑,自己反倒不好意思了,可又悄悄地扯了朱孝旻的袖子,轻轻赞道:“孝旻哥哥,你姐姐真漂亮。”
  朱孝旻更是得意:“那是自然。”
  张拓奕仔细地瞧了她的手背,绷带上并无血液渗出,又问了一遍“疼不疼”才放心地松开了她的手。
  张霓初时只觉得今日哥哥有些不一样,到了后边,她突然就悟了,一步跨上前,挽住朱孝宁未受伤的左胳膊,扬了笑得跟花儿似的小脸:“公主姐姐,今晚就在我府上用膳好不好?”她看朱孝宁似乎有些不适应她的热情,忙又解释道:“以前太子还在世的时候,他就允孝旻哥哥常来找大哥玩耍。可是大哥外出打仗,他就不怎么来了。如今大哥回来了,真得让他们好好叙旧呢。”
  朱孝旻听着她叽里咕噜说了一通,默默腹诽她的狗腿,但是他转眼看到张拓奕脸颊羞红,一派情窦初开的少年郎模样,他便明白了:“姐姐,既然霓儿盛情邀请,你便答应吧。而且,我真的很久未与张将军闲话了。”
  张拓奕本想说两句的,可是最后情不自禁地变成了点头附和,看她最后终于答应了,一颗心就跟要跳出来似的,赶忙吩咐厨房多烧几个菜。
  朱孝宁被张霓挽着胳膊,走出花园,环顾一圈,这将军府其实不大,不过打理得井井有条。她朝庭院中央望去,平台宽阔,水池清浅,小亭假山与未凋的小松相映成趣。格局简单却不简陋,正与张拓奕的气质相合。
  行至膳堂,朱孝宁便见已有一位中年妇女和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恭敬站立着,这便是张拓奕的姨母和表妹了。
  “民妇袁氏、民女李静芝见过公主、皇长孙。”二人待得朱孝宁走近,齐齐跪下。
  “免礼。”
  朱孝宁坐在首位,特意打量了李静芝一番,蛾眉素淡,脸色略微苍白,但是一双眼睛里闪着诱人的光,自有一股楚楚动人的可怜模样。她这番风貌气质实属上乘,行为间虽有些虚浮,年纪也大了点,不过与张拓奕还算般配。
  由于朱孝宁右手受伤,只能左手用膳,吃饭极为不便,因此吃相便有些狼狈。
  张拓奕在一旁看着,面上尽是自责之色,虽说不合礼数,他还是主动给她布菜,看到她喜欢吃的,便给她多夹几筷子。
  初时,袁氏和李静芝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不过公主都未说什么,便也不敢开口。袁氏愣了一会儿就安安静静地用膳,倒是李静芝有些忍不下去,筷子一粒粒地夹起米饭又放下,似乎难以下咽。
  朱孝宁倒未推脱,毕竟张拓奕这般“热情”,她若推脱就太伤人了。
  用完晚膳,朱孝宁想起朱孝旻该按时喝药,就领着朱孝旻往回走。
  此刻,夜色早已降临大地,天上的上弦月迷蒙地冒着微白的光,池塘沐浴在月色中尽显静谧。园子里一片孤寂,不闻人声。
  适才张霓被张拓奕暗暗教训了几句,她便不敢多说话,可是大家都不说,她觉得气氛分外尴尬,小步跑过张拓奕身边,抱住了朱孝宁的胳膊:“公主姐姐,你明日带我出去玩好不好?”
  “霓儿,不可逾越!”张拓奕忘了自己方才是怎么“逾越”的,现在却想起来妹妹的行为实在是没大没小,拉下了脸。
  朱孝宁瞧张霓不服气地嘟了嘴,笑道:“霓儿姑娘娇俏可爱,张将军虽是兄长,却也不可过于拘束。”
  张拓奕被她这么一“教训”,脸上颇挂不住,可是又想不出其他话来反驳,只得呵呵应下。
  “呆瓜。”朱孝宁看他这般,忍不住笑了出来。
  张拓奕听她娇笑连连,神态妩媚迷人,顿时心醉神荡。
  恰巧走到小门前,朱孝宁便不再要他们相送,转身让他们留步。末了,她又附在张霓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小姑娘便高兴得笑开了花。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土豪M和纠戾猫的地雷,么么哒~话说某安该肿么叫纠戾猫呢,纠纠?戾戾?猫儿?小猫?不过不能叫猫猫了,因为文下已经有一只猫猫了,虽然她的ID经常被晋江抽成ee,O(∩_∩)O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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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
  张拓奕看孝宁公主乐呵呵地走了,自家小妹则笑得跟猫儿似的:“霓儿,公主与你说什么了?”
  张霓目送他们回去,关上小门,回过头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一边看一边点头。
  “你在看什么?”张拓奕不自主地抹了抹右脸,“有脏东西?”
  “果真是个呆瓜,公主姐姐的形容真是恰当非常。”张霓瞧他一副气急败坏样,哈哈一笑跑远了。
  张拓奕想起自己在公主面前的傻样,忍不住敲了自己一记:“你确实是个呆瓜!”
  朱孝宁回到太子府便张罗着让朱孝旻喝药,平日里,朱孝旻都会乖乖喝下,今日却端着药碗,迟迟不肯动弹。
  “要我喂你喝么?”朱孝宁扬了扬自己受伤的手,横他一眼。
  朱孝旻看了看她,却咕咚一口就将药灌了下去。
  朱孝宁瞧他不说话,这才觉得不对劲:“你怎么了?适才在张府还好好的。”
  “今日的药不好喝?没煎好?”
  “还是身子不舒服?”
  “哪儿不舒服,我让人传太医。”朱孝宁看他面色确实不大好,当下便着急起来。
  “她明年就及笄了。”朱孝旻良久才闷闷不乐地从口中憋出这么几个字来。
  “谁?”朱孝宁话说出口才意识到他指的是张霓,转过头看了看张府的方向,尽管看到的就是朱孝旻屋里的一面白墙,“你,喜欢她?”
  朱孝旻抬起眼眸,可怜兮兮地看了她一眼,咕哝道:“姐姐,我才十四。”
  “你若喜欢,姐姐替你留留看,只是你到时候不嫌弃她年纪大才好。”朱孝宁看不得他一副被抛弃的小狗样儿,摸摸他的头顶。
  “真的?”
  “真的。”其实朱孝宁也没有把握,毕竟张霓明年就及笄了,若像她表姐那般耽搁年华,似乎有些可怜。只是她也只能暂时应下朱孝旻,而且他年纪尚小,说不定过两年就忘了。
  不过最好的结果就是她促成他们之间的事,毕竟青梅竹马感情深厚。眼下,张霓也没把她当外人,她也可暗暗地套套她的话,探探她的口风。
  张霓高兴自然是有缘由的,因为朱孝宁答应带她出去玩。可是第二日晌午过后,她偷偷地穿过小门来找朱孝宁时,却是苦着脸的。
  朱孝宁看到她身后跟着的黑面时便明了了,呵呵一笑:“张将军是不放心霓儿妹妹随我外出,才来随身保护的?”
  入冬以后,京城周围便不是很安全,许多不规矩之人就趁着回乡过年前捞一笔。张拓奕不放心张霓一个姑娘家,因此才不允她外出。虽说张霓与公主一起,身后有人不会不安全,但是他找个理由跟着也是件好事。而且昨日他才被朱孝宁软软地教训了,他此刻只恭敬地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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