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明珠

  • 作者:七和香
  • 更新时间:2014-07-14
  • 添加时间:2014-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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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重生明珠(晋江VIP正文完结+番外1~金牌推荐)
作者:七和香
文案
这是一个杀伐决断的灵魂重生到一个包子女身上之后发生的故事!
注:本文不复仇,我个人比较喜欢往前看。
架空朝代,尽量合理,考据党慎入!
☆、重生
  精美的铜镜内映出一张国色天香,宜喜宜嗔的俏脸,看起来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贵气的鹅蛋脸,凤眼琼鼻,嫣红樱唇,肤如凝脂,只是此刻脸色苍白,带着一丝疲惫。
  更带着说不出的惊骇。
  春葱般的玉指颤抖着,几乎持不住小小的铜镜。
  旁边的丫头连忙伸手扶住她的手,说:“少夫人,还是先歇着吧,回头好些了再来理妆。
  唐白月一声不吭,任凭她把手里的铜镜取走,扶了她躺下,她努力的收敛着脸上的表情,因为过于克制,几乎板的面沉似水。
  那丫头犹豫了一下,也没有再开口,只是放下一边帐子,自己坐在一旁熏笼上做起针线来。
  唐白月心中已掀起了万顷波澜。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成这样?
  自己似乎是死了,她恍惚的记得那眼前的血色,那五彩光华,那些璀璨,如同一股暖流,温柔的包裹着她,她只觉得轻飘飘的,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很久又似乎很快,恍恍惚惚,飘飘荡荡,她却在一个陌生的床上醒了过来。
  女人的直觉让她觉得,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
  可是,再是有一种奇怪的心理准备,当她看到自己的脸时,也吓的差点尖叫起来,幸而多年的克制力让她竟硬生生的压住了尖叫,但心中却如乱麻一团。
  她变了一个人!
  她不再是自己了!
  镜子中的脸是另外一个人,甚至是另外一个她早认识的人。
  郑明珠!
  这是郑明珠的脸!
  是那个郑明珠!
  天之骄女——郑明珠!
  唐白月,不,是郑明珠的脸上,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不知道到底该悲还是该喜,她不再是自己,她自己已经死了,可是,上天垂悯她吗?她虽死了,却并不是真的死了,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了郑明珠!
  这是一种怎样的蜕变?
  她竟然成了郑明珠,在帝都最上层的贵族圈里都光华璀璨的郑明珠,天下兵马大元帅,安国公郑瑾的嫡长女,母亲贵为先帝嫡次女平阳公主,同胞兄长郑明玉年仅二十,已经入军中历练,屡有战功,她自己也是貌美身贵,才名满帝都,十六岁时,皇上亲自赐婚,嫁入帝王宠臣武安侯府为嫡长媳,这一桩喜事曾轰动帝都,成为郎才女貌的典范。
  那是一场华美盛大的婚礼,那十里红妆耀花人的眼,安国公府和武安侯府分别在帝都两个方向,当时送那绑着大红花的嫁妆便整整送了一日,惊动全城,围观者无数。
  就连自己,也见过那盛景的一角。
  那曾是自己远远仰望过的贵女,曾是无数大盛女子羡慕妒忌的贵女,如今却成为了自己,唐白月难以置信,心中却在惊惶之后终于涌起了一股喜悦之情。
  唐白月出身并不显赫,尤其是在这重文轻商的大盛朝,商家子弟不许参加科举,唐家虽然是大盛朝数得上名号的大商家,家族资产极为庞大,全国各地都有唐家分号,却依然算是社会底层,她虽是唐家嫡女,只怕连送到安国公或是武安侯为妾的资格都没有。
  而自己年纪轻轻,虽然供奉极好,但却卧病在床已经一年多,请了许多大夫,吃了不知道多少参茸肉桂都没有效,眼看着一天天衰弱下去。
  身为唐家长房唯一的嫡女,又没有嫡亲兄弟,病情始终查不出来,且总是反复,唐白月不止一次怀疑自己是中了毒,自己一死,便有许多人能得到好处,财帛动人心,她身为长房守灶女,这却是非常清楚的。
  只是,病中的自己精力上实在欠缺,虽有布置,却抵不过时间,自己死的太快了,也太不甘心了。
  她不知道真正的郑明珠是怎么回事,可是她却实实在在的明白,或许真是上苍怜悯,她成为了郑明珠。
  或许,这是一场梦吧?是上苍的怜悯。
  但就算只是一场梦,她也会在这梦里好好的活下去,能成为帝都的贵女,让自己黯淡的一世能有一抹短暂的璀璨,也替真正的郑明珠看好这个身体,这个身份,既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便借用了人家的身体,那到人家正主儿回来的时候,总不能让人太过失望才是。
  或许,这也是上苍给她的机会,弥补她的不甘心吧?
  不管如何,再活下来,总是比死了强,总是一件好事,唐白月很快的接受了这件骇人听闻的事儿,她决定,要瞒住所有人这件事,尽量不让人看出异样来,让郑明珠好好的活下去。
  这才是当务之急,活着,才有一切。
  至于以后,那或许上天另有决定。
  做出了决定的唐白月终于放松了心情,在不知道名字的清雅的熏香中,渐渐沉入了睡梦中。
  待得她醒来,便没有了唐白月,只有郑明珠了!
  原来的唐白月距离郑明珠生活的圈子实在太遥远,仅有的几次她都只是远远的遥望过这位天之骄女,也只是略微知道一点她的生平,别说细节,便是很多大事她都不知道。
  出于谨慎,她调整心情,少说少动,尽量让自己尽快进入郑明珠这个身份里。
  “少夫人,该吃药了。”
  说话的是个三十五六岁左右的中年妇人,乌黑的头发梳了个光滑的圆髻,露出额头,显出几分精明干练来。
  她的身后站着一个端着托盘的丫头。
  郑明珠没有起身,只是微微点头,那妇人就连忙上前扶着郑明珠坐起来,又拿大引枕垫着背,郑明珠就这样靠在床头。
  这几日郑明珠虽然没怎么敢说话,耳朵却没有闲着,深知知道的越多越不容易露陷这种道理,此时已经知道了这几日在这屋里贴身服侍她的这个中年妇人,是顾妈妈。
  根据顾妈妈的年龄,在这个屋子里的地位,丫头们对她都很恭敬,郑明珠略一猜想便知道,这位顾妈妈应该是极有面子的管事妈妈,想必是婆婆赏的。
  顾妈妈动作麻利,接过丫头托盘上的药碗,躬身喂郑明珠吃药,又端了蜜水漱口,擦嘴之类都做的熟练自然,嘴里还一边说:“少夫人今天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大爷刚差人来问,奴婢也是这样说的。”
  郑明珠还是没说话,心中念头却是转的飞快。
  这几天来,听顾妈妈和丫头们说话的片言只语,这位大爷,必是郑明珠的丈夫,武安侯府的嫡长子陈颐安。
  苏醒后到现在,足足有三天了,这位大爷只是差人来问过几次,而据说,自己在睡着的时候,大爷来过一次,看自己睡着了,就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郑明珠并不讨他的喜欢吗?
  她低头想着,传言中不是说郑明珠夫妻恩爱么?可是自己冷眼观察这两日,竟完全不是那回事,到今天,还没见着丈夫一面。
  想到这儿,脸上微微红了,自己成了郑明珠,多了一个名正言顺的丈夫,这跟初入洞房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她的前生还是一个闺中女儿,如今竟就要对着一个丈夫,真是说不出的古怪感觉。
  看来,这换一个身体,就算再好,也还得努力适应才行。
  正想着,有个穿着梅红小袄儿的丫头掀帘子进来回说:“少夫人,夫人身边的洪妈妈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三十六七岁的高挑身材,容长脸儿的妈妈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紫红色素面褙子,头上插着银海棠花梳子,对着郑明珠笑着福了福:“奴婢给少夫人请安。”
  郑明珠连忙坐直了点,答应了一句,也问了夫人安,便让丫头给搬锦凳来:“洪妈妈坐,倒茶来。”
  洪妈妈并不怎么客气,谢了坐,说:“夫人命奴婢来看看少夫人大安了没有,夫人说,少夫人只管好生休养着,要什么吃的用的,只管吩咐管家,或打发丫头去她老人家屋里去取,也是一样的。”
  洪妈妈说一句,郑明珠便答应一句,等她说完了,便说:“多谢母亲挂念,烦洪妈妈替我回母亲,我今天好多了,等我能下床走动了,便去给母亲请安。”
  说完便命顾妈妈拿了装着碎银子的荷包赏她。
  洪妈妈又坐着说了一会儿闲话,问了吃了什么药,吃了什么东西之类,喝完了那盏茶,便回去复命了。
  待洪妈妈走了,顾妈妈便笑道:“夫人果然很挂念少夫人的,天天打发人来问。”
  郑明珠点点头,并没有多说话,只是又躺了下去,顾妈妈便没再多说,只给她掖了被子,便退了出去。
  洪妈妈口中的夫人,便是武安侯夫人,陈曾氏。
  闺名她还不知道,只隐约记得这位武安侯夫人娘家姓曾,能做武安侯的嫡妻,那必然就是南京曾家的嫡小姐了,曾家那是金陵城毫无争议的第一大世族,不仅富可敌国,而且几朝来族中都曾出过高官,现在似乎还有两个爵位,不过她也实在不记得是哪两个级别的爵位了。
  也只有这样身份的婆婆,才受得起这样身份的儿媳。
  这几天,婆婆每天都打发身边的妈妈或者丫头来问两三次,功夫是做的极好的,不过郑明珠深知,这只不过是表面功夫,略有城府的婆婆都会做的,更何况这样讲究脸面的大家子,而两人之间到底关系如何,只怕还要相处下来才知道。
  郑明珠这个身份,出身是无可挑剔的了,在帝都的名声来看,也没有任何不好,而且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可是,第一个打击已经来了,郑明珠很显然不讨丈夫欢心,也不知道在婆婆跟前是什么样子,这府中别的事情又会是什么样子?
  或许,就算身为贵女,也不能事事如意吧。
  她本身原也不是毫不知世事的少女,人间冷暖实在也见得多了,这样一想,反而释然了,贵女自然也有贵女的苦恼,世上怎么可能有十全十美的事儿呢?
  只不过再往深处想,就算这一切都做最坏的打算——丈夫不喜,婆婆不爱,但至少还有娘家安国公府,这如今也比她原本好了许多……
  她原本的日子……唉,还是不要想了,只如此感谢上苍倒也就是了。
  我是郑明珠,我是郑明珠。
  她在心中默念了片刻,刚刚泛起的痛苦便消下去了许多,轻轻的出了一口气。   
☆、轻视
  旁边随身伺候的丫头珊瑚见她醒了坐起来,连忙过去给她垫靠枕,郑明珠搭着她的手,说:“扶我起来试试。”
  珊瑚忙笑道:“少夫人看起猛了头晕,这才刚好些,还是不要起来的好。”
  郑明珠皱皱眉,今天她明显觉得身上松快了一些:“躺的骨头都疼了,起来走两步。”
  珊瑚便不敢多说,只是扶着她,外头有丫头听到动静了,忙进来伺候,两个丫头扶着,郑明珠起来走了几步,只觉得有点心跳气喘,倒没什么大碍。
  走了几步,郑明珠坐下歇了歇,又起来走了走,正在这个时候,顾妈妈掀了帘子进来,看到这情景,连忙过来扶她坐回床上去,嘴里说着:“我的奶奶,怎么这么急着起来,这才刚好些,看晕了头。”
  说着又转头呵斥珊瑚和另外一个扶着她的丫头翡翠“不会伺候”之类。
  两个丫头不敢辩解,低头跪到一边。
  郑明珠略有点诧异,按理说能在夫人奶奶正屋贴身伺候的都是大丫头,多少有点脸面,怎么会怕顾妈妈怕的这样厉害?
  郑明珠看了一眼,见顾妈妈要发作这两个丫头了,便说:“罢了,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要起来的。”
  顾妈妈却不松口,只是给她拉被子,嘴里说:“少夫人可别纵着她们,这么轻慢主子的身子,也太粗心了,若是不训诫,今后只怕越发着三不着两了,那可得了,若是太太知道了,哪里放心的下?”
  也不容郑明珠再说话,便对那两个丫头说:“这月月例减半,回自己屋里思过去,今晚就不要进来伺候了。”
  珊瑚翡翠都低声应是,退出屋去了。
  郑明珠这才真的惊骇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郑明珠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这几天观察下来,她其实已经隐隐的觉得,郑明珠的生活并不是她曾经仰望,曾经想象的那么美妙,可是再也没有此刻这样的惊骇。
  郑明珠抿着嘴唇,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正在服侍她的,脸上带着微笑的妇人,这个时候,她几乎可以看见顾妈妈眼中的轻视。
  郑明珠天之骄女,身份贵重,在自己房里竟然还受一个妈妈子的辖制?
  若非她亲身经历,她是说什么也不能信的。
  即便是她死去的前一世,她虽然身份远不如郑明珠,只是一个商家女,家中规矩自然比不上这些顶级豪门,可是,就算是在自己病中的那一年里,在自己房里,她也不至于受一个下人辖制。
  却没想到,这样一个人,竟会如此!
  这样看来,郑明珠处境堪忧。
  在自己房里尚且做不了主,在这侯府里岂又硬的起腰来?武安侯府家大业大,绵延数百载的大族,姻亲也多,作为嫡长媳,面对的不仅是家中琐事,更是今后的宗妇,族中之事也要经她的手,而武安侯府这样顶级的豪门,应酬又极多,还要处理帝都的种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可这样的郑明珠,不能当家理事,不能辖制下人,这一种女子起码的本事也没有,更别提在外与人交际,为夫分忧,叫人如何能看得起?
  若说在娘家,身为娇客,有父母宠爱,不沾家事,还说得过去,可这样嫁了人,却这等懦弱无能,在公婆和丈夫跟前,要如何立足?
  这一点真叫人想不明白,郑明珠身为安国公嫡长女,母亲又是先皇的嫡次女,这样硬牌子的出身,按理却是跋扈一点倒比这样懦弱容易理解。
  不理解的岂止是她,便是别的人,也都十分的不明白。
  洪妈妈离了少夫人的甘兰院,一路也不停留,直去了武安侯府的正房,如今的武安侯夫人起居的荣安堂。
  武安侯老侯爷去世后,世子陈熙华承爵,成为如今的武安侯,武安侯府嫡庶七兄弟便尊太夫人的意思分了家,太夫人搬到了后院慈宁堂,武安侯夫人曾氏便住在荣安堂。
  甘兰院在荣安堂后面一进的影壁,倒也并不太远。
  进了荣安堂院子的门儿,便见房门外廊下立着一溜媳妇婆子,俱都安安静静垂手而立,等着里头召唤,洪妈妈知道,这是来给夫人回事的,早膳前的日常理事在前头的议事厅,只有后头有事要回的才进正房院儿来。
  洪妈妈在夫人身边贴身伺候,一向是极有脸面的,众人虽不敢大声喧哗,此时也都面带微笑点头示意。
  门边的小丫头也很有眼力的笑道:“洪妈妈回来了。”
  说着便殷勤的给她打起了帘子。
  洪妈妈走进房去,抱厦里还坐着几个老嬷嬷,都是武安侯府里几辈子使出来的老人了,才有这个体面坐在抱厦里等,洪妈妈也不敢怠慢,低声笑着打了招呼,这才绕过紫檀大理石屏,正室里并没有人,她脚步不停,转到东房门,自己掀了织锦夹棉帘子进去,便见临窗大炕上端端正正的坐着一个穿着淡蓝色二色金缂丝锦缎长袄的美妇人,玉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暖炉,身边站了个十四五岁样子的俏丫头,捧着茶侍立。
  这便是如今的武安侯陈夫人。
  陈夫人正凝神听着面前站的一个媳妇回话,眼角瞥见洪妈妈回来也没动静,到那媳妇回完了话,想了想,便说了几句打发了去。
  陈夫人近四十的年纪,膝下育有两子一女,只是生于富贵长于富贵,从没辛劳过,加上保养的极好,这样看来,也不过就是三十出头的样子,肌肤似玉,俊眉凤目,俏美中不自觉便带出几分威严来。
  洪妈妈见有了空子,便低头回道:“奴婢去看了少夫人,今日看着,少夫人气色好了许多,少夫人命奴婢回夫人,多谢夫人挂念,已经好多了,待能走动了就来给夫人请安。夫人不用挂心,少夫人也是明白的。”
  陈夫人听了,只点了点头,也没说话,洪妈妈心内明白,走过去,接过丫鬟捧着的小钟儿递给陈夫人,陈夫人抬头接了,使个眼色命丫鬟下去,这才轻轻的叹了口气。
  “我要强了一辈子,多少事都过来了,偏就给安哥儿挑媳妇这么大的事上竟就栽了跟头,偏还有苦说不出。”
  洪妈妈只得安慰说:“夫人快别这么想,少夫人只是年纪轻了,没有经过事,自然就不大懂,夫人今后多□,自然就好了。”
  陈夫人叹气:“当初给安哥儿挑媳妇,家里谁不上心?老太太,老姨太太,这些姑太太姑奶奶们,连我们曾家那些太太奶奶们,谁不是再三挑剔?独她,真是谁也挑不出一点不是来,家世容貌举止,都是上上选的,又是公主的嫡长女……他们郑家,又是先头太宗朝孝端惠皇后的娘家,孝端惠皇后的贤名儿那是举世都知道的,这些年他们家出来的女孩子,满帝都再没有一个说不好的,且她的亲娘,那是先皇的平阳公主,年轻那会子,也是相熟的,端贵大气,我想着,不要她有平阳公主的气派,就是学到一半,那也尽够了,没承想进了门,偏是这样,哪里有半点嫡长女的气派,唯唯诺诺,胆小怕事,别说掌家理事,竟连房里的妈妈都能拿捏住她,真是连个庶女都不如!”
  说到后来,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洪妈妈只得再三劝慰。
  陈夫人道:“安哥儿是长子,又肯上进,不比青哥儿那样没出息,今后这爵位必是他的,老爷也预备着这两年就请立世子了,我原想着,他媳妇进了门,我□两年,就让她当了家,我也能清清静静享福了,如今看起来,竟是不成了,只怕还得指望青哥儿媳妇了。”
  洪妈妈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夫人,奴婢有点小想头,若是给二少爷寻少奶奶,只怕还是寻养在亲娘身边的才好。”
  陈夫人一怔,她原本就是大家子出身,内宅的花样也见得多了,此时给洪妈妈一提醒,猛地就想到了:“平阳公主去的早,可安国公填房也是襄阳候庶长女,听说也是养在老太太跟前的,大家子出来的,不至于亏待了她吧。”
  洪妈妈说:“安国公这样的人家,吃穿上难道还能看得出亏待?也就是在教养上吃了亏,才是真吃亏呢!”
  陈夫人脾性爽利,没什么小心眼,便是对儿媳妇,也是满心盼着好的,并不故意拿捏压制,这些日子来,竟就从来没往这里想过,此时得人一提醒,倒是回过味来,立刻就明白了,不得不赞一句好心机。
  元配嫡女,按规矩便是养在正房的,孩子从小没了亲娘,能懂什么?别说蓄了心要害她,就是该教的不教,现就吃不完的亏。
  安国公英雄一世,没承想内宅里吃这样的亏,连带自己家,也跟着吃了亏。
  陈夫人此时,满心的不是滋味。
  想了想,她又说:“或许也不是故意亏待她,这亲家母自己就是庶女出身,能懂多少教女儿,郑氏跟着她长大,学出一身庶女样儿,也不是没道理,咱们当初竟然没想着这一茬,只想着元配嫡女,自然比继室嫡女更尊贵,倒是吃亏。”
  洪妈妈却说:“夫人心也真好,这样会替人着想,奴婢看来,却不是这样,这位郑夫人,年纪不大,心眼儿却不小,夫人想想,如今安国公府内宅并不乱,妾室也都安分,前年才撵了个不老实的去姑子庙,这样管家的手段,为什么我们少夫人却没学会?倒让一个妈妈子拿捏住,这顾妈妈是陪嫁来的,自然就是这位郑夫人给的,竟是打着嫁出了门也要捏着她的主意呢。第二条,夫人想想这帝都里头,这位郑夫人的名声,咱们少夫人的名声,有一个说不好的么?就说少夫人,满帝都谁不说她出挑?不然,夫人也不会挑了她,现如今竟要过了门才知道是什么样儿,这位郑夫人这样的本事,也是难得了。”
  陈夫人越听越是心惊,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些:“我竟没想到这些,你也不早提醒我。”
  洪妈妈说:“夫人从小儿就磊落,咱们家又清白,就是出阁进了这门儿,也是极清净的,自然想不到这些污心的事儿,我还是那日听到一件事,才略想了想。”
  陈夫人看她一眼,洪妈妈说:“少夫人嫁过来的时候,那嫁妆是极厚的,平阳公主就少夫人一个女儿,当年的嫁妆自然是留了不少给少夫人,加上安国公府里备的,这样算起来,要论也是帝都头一份了,单是铺子庄子别院就是了不得的数目,只是年前我听说,朱雀大街上那样大一间香料铺子,去年一年才一千两银子的入息。”
  陈夫人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的娇女,自己手里也不少铺子庄子,洪妈妈这话一说,她立刻就明白了,暗道这位郑夫人好大的胆子,却也明白今日洪妈妈特意挑起这篇话来,原来戏骨在这里。
  陈夫人凤眼微微一抬,无端端的就显露出威严来,偏头看了一眼捧着茶殷勤笑着的洪妈妈,说:“这是她的嫁妆,和咱们没什么关系。”
  洪妈妈垂手应是,陈夫人叫了洪妈妈跟在她身边做丫头时的名字:“月兰,咱们求娶郑氏可不是为了什么嫁妆。府里也从来没有算计媳妇嫁妆的规矩。”
  洪妈妈心中一凛,忙笑道:“那是自然,安哥儿什么身份,自然不能学那起子小人。”
  洪月兰在陈夫人身边也是极有脸面的,三十多年的主仆情分,陈夫人也不愿意过分给她没脸,见她明白了,便转了过来:“你这样一说,我竟想起来了,当初她进门,那样的容貌举止,安哥儿也是极满意的,瞧着很是恩爱,后来也是为了求着安哥儿照看她那些不知道牵扯了多远的什么舅舅表叔的,才惹恼了安哥儿,在我跟前抱怨了两次说她不知轻重,我冷眼看着,安哥儿竟从此就远了她。如今想来,那些是什么舅舅,她嫡亲舅舅如今是亲王,哪里要安哥儿来照看?倒是安哥儿比我见识明白。”
  这话看着和前面的话没什么联系,却透着明白,洪妈妈自然也就不敢再多说,只笑道:“大少爷那样出息,见识自然是好的,就是夫人,也只是不愿拿坏心想人罢了,哪有不明白的。”
  陈夫人叹息:“也不知道郑夫人到底什么手段,竟能让她这样亲近,自家正经舅舅反倒靠后了。”
  洪妈妈赔笑道:“许是少夫人本就是个糊涂人,再让人这么往傻了养,就更糊涂了。”
  陈夫人点头:“只苦了我的安哥儿。”   
☆、婆婆
  若是这一个郑明珠听到了陈夫人这次谈话,想必会引为知己,她虽然没有陈夫人看的这样透彻,倒也同样没有她那样觉得吃了大亏。
  她只是觉得,似乎这新的身份所看到的一角并不真的是一袭华美的长袍,在大家子里,不管是做女儿还是做媳妇,郑明珠这样的性格都是十分不妙的。
  她真难以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她觉得,郑明珠的容貌那是一等一的,端贵娇美兼有,再挑剔的丈夫也该满意,郑明珠的举止,那也是雍容娴静,自己入主这个身体不久,已经发觉自己有时候会不自觉的做出十分娴雅的动作来,这是自己原本从来没有过的,显然是郑明珠本身的教养。
  可是她的性格怎么就和教养这样南辕北辙呢?
  如今丈夫不喜已经不必怀疑了,那么婆婆不爱估计也□不离十,自己房里还受制于服侍妈妈,还有更倒霉的吗?
  或许因她还是病人,虽然卯正时分她就已经听到了室外有轻微的动静,但也直到了辰时,才有丫头掀帘子进来,见她已经醒了,就过来服侍。
  身边贴身服侍的是四个大丫头,昨日受罚的珊瑚和翡翠,还有玲珑和玛瑙,都是一色十五六岁的样子,容貌均是上等,穿着也是遍身锦绣,头上身上该有的饰品一样不少,十分符合侯府房内丫头的体面。
  郑明珠让她们扶起来净面净手,去了净房,回来后不想再躺回床上了,便坐到了窗下的椅子上,玛瑙连忙取了小毯子给她盖在腿上,笑道:“小厨房里熬了燕窝粥,少夫人略吃一点吧。”
  说着去了外间端进来一个黑漆螺钿托盘,上面一个白底薄胎莲花小碗,并几样细巧点心:“这几样点心我看过了,都是清淡的。”
  郑明珠点头,接过燕窝粥来,对她们说:“玲珑,玛瑙,你们去夫人房里看看,摆完了早饭来告诉我,我今天好多了,要去给夫人请安。”
  按理说,媳妇给婆婆请安,那是应在早饭前,并服侍婆婆用早饭,如今她想着自己在病里,想必不用立规矩,病后第一次请安放在早饭后,似乎更妥当些。
  玲珑和玛瑙对视一眼,玲珑便笑道:“少夫人,您也没大好,并不一定今日就要去请安,就是夫人见了您这样,岂不心疼?不如大好了,让顾妈妈陪着您去,夫人也放心。”
  没地位若此!
  郑明珠真是觉得抑郁,顾妈妈不发话,自己连给自己婆婆请安竟也不行了。
  不过这些丫鬟也并不容易,不管原本的郑明珠想不想,但终究她并没有能够护住她们,她们依然要在顾妈妈手下讨生活,所以她们不敢违拗。
  郑明珠暂时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得拿出主子范儿来,说:“叫你们去就去,有什么好说的。”
  看来,这顾妈妈的事得加快解决了。
  否则,真是累的慌。
  待玲珑和玛瑙出去了,郑明珠往院子外瞥了一眼,只有两个粗使婆子在给花儿浇水剪枝,便转过头来,命珊瑚:“去把装银子的盒子拿过来。”
  珊瑚手脚利落,很快捧回来一个黑红套漆海棠纹的小盒子,郑明珠打开一看,里面竟只有十来块散碎银子,加起来不到五两的样子。
  郑明珠脸上表情不受控制的一僵,立刻又若无其事起来,只拿了两块银子,每块约五分的样子,道:“我知道你们昨儿受了委屈,这个虽少,略补你们一点也罢了。”
  她虽不知道房内大丫头的月例,但猜也能猜个□不离十,也就是二两上下,这五分银子,刚好便是补偿她们被罚没的其中一半了。
  珊瑚和翡翠齐齐一怔,连忙跪下道:“奴婢不委屈,不敢劳少夫人赏。”
  郑明珠叹口气,也并没有叫她们起来,反是静了一静,才说:“我知道,在你们心里,我是个没用的。”
  珊瑚和翡翠忙说不敢。
  郑明珠道:“我虽没用,心里却是明白,你们昨儿委屈了,她是妈妈,发作你们两句,你们受了,是你们懂规矩,我也不好就那样给她没脸,但我也不能眼见着你们委屈当不知道,所以我才支了她们两个出去,这事你们心中明白就好。”
  两个丫头这才磕了头,接了银子。
  郑明珠命她们起来,说:“我略歇一歇,看她们回来了,我再去夫人那里。”
  珊瑚和翡翠应了,轻轻的退到外间自做针线去了。
  郑明珠靠在椅子上,望着窗外出神。
  已经是初春了,天气虽然还冷着,但窗外的白玉兰已经有了花苞,郑明珠心中就沉甸甸的起来,刚才她差一点就冲动了,这几日观察下来,加上昨晚看到顾妈妈不给大丫头面子,一点点小事便直接发作,她就已经动了心思。
  顾妈妈这样跋扈,是必要收拾的,她重活一世,可不是为了过这样的日子!
  可是若是她孤家寡人,那只怕也不容易,她初为郑明珠,很多事情都不清楚,郑明珠就想着先收拢两个丫头,至少有了耳目才是第一步,刚才她差点就要说出来了,可是转念一想,却把话咽了下去。
  不能急,郑明珠!你不能急。
  她闭一闭眼睛,郑明珠,你是郑明珠,不能让人瞧出不妥来,郑明珠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忍这几天总该忍得住的。
  任何事情总得有点铺垫,总得显得顺理成章。
  她叹口气,这是怎样一个烂摊子啊。
  顾妈妈显然积威已深,必是在她身边多年,难道……郑明珠心中一动,难道她想差了,这个妈妈并不是婆婆派来拿捏她的,而是自己的亲娘?
  可是,不怎么说得通啊,自己的亲娘派来的,必是要帮着自己不让婆婆拿捏的,按照这个思路,郑明珠在瞧明白了顾妈妈的威风之后,第一个想着的就是这是婆婆塞来拿捏她的人。
  但郑明珠嫁过来还不到两年,就算婆婆十分心急,她刚过门就塞人过来,这样短的时间,就能控制住郑明珠带来的几个大丫头并陪嫁的妈妈们,更能积威如此深重,实在难以理解,而且她看这顾妈妈,并不是多么高明的人,一点点小事就要逞威风,有风使尽舵,十分的小家子气。
  郑明珠想不明白,所以她决定暂时不动手,看明白了再说。
  打发一个妈妈不算大事,可是不能在连她背后的人是谁都不明白的时候动手,郑明珠本身就十分擅长忍,这个妈妈她也同样忍得下去。
  郑明珠摇摇头,似乎想要把那些拼命要冒出来的回忆摇掉一般,心中对自己告诫,现在我是郑明珠,我是郑明珠。
  以前的只能先忘掉。
  不一会儿,玲珑和玛瑙回来了,郑明珠命她们给自己换衣服梳头发,心中一边感叹,这大家子训练出来的丫头就是不一样,动作规矩熟练,井井有条,如行云流水一般紧凑又流畅,她选了一件石榴红金绣遍地锦云缎褙子,一条玉色缠枝蔷薇缎裙,对丫头说:“胭脂选鲜亮一点儿,我这病着,气色不好,略鲜亮点也免得母亲担心。”
  又选了一支金托红宝石梅花钗子并一溜十二颗大珍珠压鬓,一朵娟纱攒花,戴了一副珍珠流苏坠子,最后玲珑捧来白玉蝴蝶扑花口脂盒,挑了一点抹了唇,就站起来扶着丫鬟的手去给陈夫人请安了。
  武安侯府对于现在的郑明珠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几天来她连自己的卧室都没有出过,幸而身边有丫头,倒没有迷路的担忧。
  郑明珠一路默默的记着路,出了院子门,绕过影壁,从内院西内角门出来,穿过抄手走廊,这边的院子墙上全是青藤,再往前拐一下就是正房了。
  挺近的。
  果然嫡长子的身份十分贵重。
  郑明珠刚走到院子门口,正房的丫鬟早已知道了,两个穿淡红裙子的丫头迎了出来,笑道:“少夫人来了,夫人刚还念着呢,说要打发人去看少夫人,不承想这就来了。”
  说着一边一个扶着她往里走。
  郑明珠自己的丫鬟很有眼力的退后了一步。
  荣安堂的院子十分大,上面五间正房左右四间耳房,她走上台阶,早有丫头高高的打起了帘子,里头一叠声的报:“少夫人来了。”
  丫头扶着她到了东次间,郑明珠抬眼便看到坐在临窗大炕上的陈夫人,穿着杏黄交领撒花袄儿,浅黄色绣牡丹裙子,嘴角含笑看着她。
  旁边站着几个丫头媳妇。
  郑明珠连忙恭恭敬敬的行礼请安。
  陈夫人便说:“你身子还没大好,该好好养着,待你好了再来也是一样的。”
  说着指了指下首的长背靠椅。
  郑明珠也不就坐,从丫头手里接了杯子亲自给陈夫人倒了茶捧过去,笑道:“知道母亲心疼媳妇,只是媳妇哪有不惦记母亲的,病了这些天,如今略好些,便忍不住过来看看。”
  陈夫人眼眸带笑,看起来很是温和,郑明珠见她喝了一口茶了,她才在一边坐下。
  陈夫人笑道:“知道你有孝心,只是身子要紧,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种要媳妇立规矩的婆婆,你有这心就很好了。”
  看起来实在是和气温柔的婆婆。
  郑明珠一径赔笑。
  她是深知道的,天下人若是只看表面,那只怕都是好人,谁还见人都凶神恶煞不成?更何况这种大家子出来的女子,别说心里有什么,就算心里恨不得生吃了你,面上也是笑吟吟亲热非常的。   
☆、丈夫
  说了一会儿闲话,郑明珠笑道:“前日我娘打发人来瞧我,给了一匣子新镶嵌的簪子,我瞧了,样子倒是挺新鲜的,就想着送几根给母亲和妹妹,或戴个新鲜或赏人罢。”
  玛瑙赶紧递上捧着的盒子,郑明珠打开来,里头是五支金钿灵芝如意簪,陈夫人身边一个圆脸的丫头过来接了捧到陈夫人跟前。
  陈夫人就着那丫头手上看了,见确是细巧样子,虽不很华贵,倒也适合给姑娘们带,便笑道:“亲家母给你的,你戴就是了,又想着我和娴丫头她们。”
  郑明珠笑道:“这能值什么,也就样子略新鲜点,说是珍宝馆今年的新样子,市面上还没出来,先送了一盒给我娘瞧瞧。”
  嘴里陪着笑,心中却已经因为‘亲家母’三个字而震惊了。
  老天,这郑明珠给她的惊讶真是一个接一个,没个消停,亲家母三个字虽然是个随口称呼,听在郑明珠耳里却立刻知道了许多事。
  她知道,郑明珠的生母是先帝的嫡次女平阳公主,身为帝王嫡女,只要母亲没有被贬,赐婚前必然是封赏一品公主的,一应规制与亲王比肩。
  而陈夫人身为武安侯嫡夫人,按例不会低于二品诰命,极可能是一品的,她就算和自己家做了亲,平日里的称呼也应是尊称公主,断不会称亲家母。
  若是称亲家母,那必是和她同级或者略低,这样的人家最讲礼仪,是绝不会弄错这一点的,这也就是说,公主其实已经早逝,如今的安国公夫人是继室。
  公爵继室,只封二品诰命也是常事。
  怪不得!
  她竟连这样的大事也不知道!
  一切不合常理的疑惑似乎都有了解释。
  今日特地寻了个借口提自己娘家,倒是获得不少信息,解了许多疑惑。
  她心里念头还没转完,陈夫人又笑道:“你既好多了,也该打发你院子里的妈妈回去报个信儿,免得你娘担心。”
  郑明珠忙笑道:“还是母亲想的周到,那我回头就打发顾妈妈回去一趟。”
  陈夫人颔首:“很好,她去最为妥当。”
  口气十分冷淡。
  这话说的十分有意思,郑明珠笑笑:“媳妇病了这些日子,顾妈妈时时照看,也是极劳累的,媳妇想着,不如给她几日假。”
  陈夫人倒是诧异,笑道:“你的妈妈,你安排就是了,不必来回我。”
  嗯,很好,顾妈妈不是婆婆的人,郑明珠松口气,得罪婆婆对她可没什么好处。
  郑明珠笑道:“媳妇是想着,顾妈妈若不在,我院子里没有人管着丫头们了,不成体统,想求母亲派个老成得力的妈妈替我看两日院子。”
  陈夫人笑起来:“罢了罢了,我可不干这种事,没得让人以为我往胡乱媳妇院子里塞人,我看你院子里大丫头都不错,知道规矩,又有别的妈妈,略照看个三两天也罢了。”
  郑明珠再松一口气,婆婆虽对她冷淡,却是个爽利人,自己送上门的机会,她都懒得塞人过来,或许是并不看重她,但无论如何,这已经是极厚道的婆婆了。
  谢天谢地,不求婆婆待自己亲热,只要没有恶意,已经是运气不错了。
  郑明珠觉得,这已经是她成为郑明珠之后第一个好消息了。
  郑明珠轻松了不少,又陪着笑奉承了一会儿,说了些别的话,便辞了出来。
  郑明珠早上去给陈夫人请了安,晚饭前,她就见到了丈夫。
  那个时候,她正半靠在床上发呆,今天请安得到的信息太多,也十分要紧,她正在细细的思忖,便听到门口丫头的声音:“大爷来了。”
  郑明珠刚回过神来,便只觉得眼睛一亮,似乎整间屋子的灯火都跳了一跳似的,陈颐安已经自己掀了帘子进来。
  仿若是天门轰然洞开,满天的星辰璀璨生光。
  郑明珠心中竟涌起一个荒唐的念头,我活过来竟就是为了遇到他吧?
  无端端的便面上一红。
  这样的丰神如玉,这样动人的眉目,就算隐含着一丝不耐烦,却也无损他那难得一见的俊美姿容。
  原来,世传武安侯长子俊美无俦,并非世人谬传。
  若说原本对真正的郑明珠只是羡慕,如今她对郑明珠已经是嫉妒了,那样娇美的郑明珠在这样美好的年华,遇到这样一个人,上天实在待她不薄。
  陈颐安穿着雨过天青缂丝锦缎常服,没有戴冠,显见得回家已经换过衣服了。
  郑明珠呆了一下,此时才回过神来,连忙要起来,陈颐安已经走过来按住了她一边肩膀,自己顺势坐在床边,温声道:“别起来,你身子不爽利,只管养着才好。”
  郑明珠轻轻点头,温顺的答是,这才仔细的打量这个如今成为她丈夫的男人。
  他的眉眼略似母亲陈夫人,却又十分的英气,难以言表的俊朗,郑明珠看着他,总觉得有种难以言叙的熟悉亲密之感。
  郑明珠心中轻轻叹口气,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这个身份都是毫无瑕疵的,实在是好的叫人嫉妒,可谁又知道,她真正的日子却又是怎么过的呢!
  只不过郑明珠觉得,便是日子再难过,这辈子能遇到这样一个人,也已经十分值得了。
  陈颐安打量她,那神情实在是不见亲热,只有冷淡,与郑明珠忍不住翘起的嘴角实在是鲜明对比,他道:“刚才去给娘请安,娘说你好多了,我还不信,如今一看,果然气色好了不少,不过你既还没好爽利,也就不必去娘那里请安了,你知道,娘最是宽和的,不会挑你的礼,养好身子是正经。”
  郑明珠听了,便笑道:“是母亲疼媳妇,我心里明白,自然更不能就自己骄纵起来,我病了这些日子,母亲天天打发人来瞧我,又赏了许多东西,我心里也惦记着母亲,趁今日早上觉得还好,也想走动走动,便去给母亲请安,也并没有坐多久,如今既然大爷吩咐了,我便听大爷的就是。”
  陈颐安点头,见今日郑明珠说话格外温柔和顺,便又宽慰她几句,看起来就打算走了。
  郑明珠连忙拉住他的手,说:“我病了这些日子,如今略好了一点,我想着,明日打发顾妈妈回家告诉娘一声,也免得她老人家惦记。”
  她看得明白,这句话出口,陈颐安几乎是本能的就皱了眉头,脸色眼见就不大好看了,抽出自己的手来,说:“你自己安排就是。”
  郑明珠忙解释:“是母亲吩咐的,我倒没想到,还是母亲周到。”
  这样说了出来,陈颐安便不好发作了,便说:“也罢了。”
  竟就走了。
  房间里立时竟就觉出几分凄清来。
  郑明珠躺回引枕上,轻轻叹了口气。
  真是发愁啊。
  以郑明珠之娇美,又是少年夫妻,陈颐安也并不留恋亲近,看来这夫君实在是不喜欢她,这个时候来看她,也明显是奉母亲的命而已。
  因她早上去请了安,表明已经好多了,身为丈夫今晚再不来看她,也实在说不过去。
  可是那冷淡的样子,也真叫人灰心。
  夫君不爱已经是一大劣势,而除了丈夫之外,女人最能依靠的娘家,看起来也很有问题,这郑明珠的日子还真是不好过。
  而且从她早上试探陈夫人,如今试探陈颐安来看,他们母子对她亲近娘家都并不高兴,陈夫人城府深,掩藏的很好,若不是她十分留意,也不会发觉,但陈颐安毕竟年轻,更容易表露出来,她一看便知。
  这郑明珠,到底做了些什么?
  她的脑中没有记忆,又不敢去问人,这一步一步走的十分艰难小心,生怕犯了大错,让人发现不对。
  现在所能知道的便是天之娇女,看起来也不见得比她的当年轻省,尤其在这样的大家族里,只有更难的。
  如今她成为郑明珠才几日,才见过几个人?就这样步步为难了,今后还有一大家子要应对,还有整个世族以及帝都的交际圈子,郑明珠要怎么讨喜?
  她环顾四周,卧室陈设极其精美华贵,整套的花梨木家具,器皿窗幔陈设布置无一不是富贵锦绣,可是在这些的掩盖之下,却只是苍白。
  上苍给她的第二次机会,原来竟不是铺满锦绣的大道,而是满地荆棘!
  只是这荆棘中,郑明珠偏又看到了一些掩藏着的璀璨珠宝,她发完了愁,竟不由的又眉开眼笑起来,只是没有人看到,这一刻她那如花盛放一般的娇艳。
  眼前极为鲜活是那个冷淡的,不耐烦的男子,他的动作,他的举止,他走路的样子,他的神情,还有那干燥温暖的手……
  郑明珠的脸上飞上了红晕。
  那原本是天边的星辰,如今却是她的丈夫,只是她原本还是闺中女儿,想到丈夫这个词代表的意义,也十分害羞起来。   
☆、丫鬟
  这状态一直持续到当晚安寝的时候,郑明珠见翡翠抱了铺盖放在床踏边上,略觉有点不对,这才整理了心神,她屋里是四个丫头轮流上夜的,前晚就是翡翠,怎么今晚又是她?
  郑明珠想了想,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她们服侍梳洗了便上了床。
  翡翠关了门,在边桌上留了一支蜡烛,坐到床踏边发呆,郑明珠侧身睡着,看了半天,终于开口说:“怎么了?”
  翡翠不妨她开了口,倒是吓了一跳。
  郑明珠更加笃定,轻轻说:“你特意换了班来,必是有什么心事。”
  她不得不争取主动,能早一点收拢一个丫头也是好事,这些日子来,真是憋屈的够了,连一个妈妈子都不敢动,她就算前世都没有这样憋屈过。
  今晚见翡翠有点动心思了,她决定主动出击。
  坐以待毙,落到最后无人相助的绝望境地,从来不是她的风格。她是一个在病中都会挣扎着布置好一切的人。
  今天一早她支走另外两个,安抚这两个,就是为了打开突破口,果不出她所料,能够进主子房里做大丫头,自然也是聪明的。
  翡翠终于开口说:“少夫人,奴婢有几句话,不知该怎么说。”
  郑明珠道:“翡翠,你服侍我多少年了。”
  “十三年了。”
  “是啊,十三年了,这么多年来,你也是知道的,我别的不说,情分是看的重的,你有什么话只管说。”
  翡翠听了这句话,声音里竟就带了哭音儿:“少夫人您就吃亏在这情分上啊。”
  还真是个明白丫头,郑明珠说:“我知道,可是我……”
  十分为难的样子。
  翡翠就说:“少夫人,奴婢知道您也难,您护着奴婢也多少年了,当初奴婢的娘就跟奴婢说过,您的脾气最肖似公主,最重情重义,如今奴婢斗胆求您再护着奴婢一次吧。”
  公主?郑明珠心中一动:“你只管说。”
  翡翠期期艾艾说了半晌,终于还是哭着说了出来,原是顾妈妈打算要把她配给她娘家安国公府里跟着爷们出门的杭大家的小子,那个小子吃喝嫖赌样样来,十分不成个人样,因见翡翠生的标致,又是大丫鬟出身,十分有体面,便使了钱到顾妈妈跟前,要娶了翡翠。
  翡翠听说,顾妈妈已经答应了。
  大丫鬟配人的事也能答应,这顾妈妈果然是能在这当家的。
  郑明珠心中冷笑一声,先不答应翡翠这件事,只是先问:“你听谁说的。”
  翡翠哭道:“是珊瑚的娘如今还在那府里当差,听杭大家的张罗着娶媳妇,一打听才知道,这月珊瑚回家,她娘便悄悄的告诉了珊瑚。”
  既然是珊瑚说的,看来珊瑚和翡翠关系是很好了。
  翡翠翻身跪着,连连磕头:“姑娘,姑娘……”这一激动就把原本的称呼叫了出来:“求您救我一命吧。”
  郑明珠说:“这事我想想吧,你先起来。”
  她这两天冷眼看了,外头的小丫头还入不了这房,就这房里四个大丫头,也是泾渭分明的很,珊瑚和翡翠,玲珑和玛瑙,玲珑和玛瑙显见的在顾妈妈跟前有体面,而这两个便弱的多,尤其是玲珑,嘴头子十分来得,事事都要掐个尖,不仅是这两个丫头,就是郑明珠自己,她也不见得放在眼里。
  玛瑙略厚道些,但也和珊瑚翡翠不是一路人。
  想了一会儿,郑明珠说:“你娘如今可还好?”
  “谢少夫人惦记,娘的身子还好,就是也惦记着少夫人,总命奴婢好好当差,服侍好少夫人。”
  郑明珠叹道:“你是个好的,你娘也是好的,想必也总念着我娘。”
  翡翠略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出了郑明珠最想听到的那句话:“是,娘是总念着公主。”
  这就足够了!
  郑明珠松了一口气,轻声说:“我也念着娘呢……罢了,你的事,我尽力替你周旋吧。”
  翡翠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能说出这句话来,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了,只是想着自家小姐成日里只知息事宁人的性子,多少事自己都是那做不得主的,能替她怎么样呢?
  一时泪流满面,只是磕头:“有姑娘这句话,奴婢便是死了也不怨。”
  郑明珠在心中叹气,她何尝不明白翡翠的意思,她显然是信不过自己的,知道自己纵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本事。
  真不知道这郑明珠是怎么过的日子,难道就真一点主也做不得?陪嫁丫头本就是她的人,真要硬起来,娘家夫家都不能做这个主,她到底怕的是什么?
  真正是百思不得其解。
  只是郑明珠此时心中虽然笃定,面上却不露出来,她深知自己和真正的郑明珠是两个人,性子自然不同,那么做事做人也是不同的,想尽量转换的自然一点,少引起关注。
  于是她只是说:“翡翠,你过来坐着,咱们也说说话。”
  这一说就说了大半宿,郑明珠越说越精神,半点也不困,打着回忆往事,回忆主仆情分的旗号,不着痕迹的套了翡翠大半夜的话。话题越扯越远,却越听越是心惊,哪有半点睡意!
  这个糊涂的郑明珠!
  原来郑明珠在三岁时亲娘平阳公主病逝,竖年,父亲安国公郑瑾继娶襄阳候庶长女朱氏为填房,如今生了一子二女在膝下,另有平阳公主的嫡子,同胞哥哥郑明玉,并还有几名妾室、通房所生子女。
  郑明珠与继母极为亲近,言听计从,自家哥哥反倒靠了后,有几次还被哥哥训斥过,没承想越是这样她就越是远着自己的亲哥哥,反倒是继母那边的亲戚也是被她当了正经亲戚来敬,那朱氏是庶女,来往勤的都是那妾室的娘家并她的同胞兄弟姐妹,那些人家眼皮子本就浅,又肯奉承,十分小意,这郑明珠竟就被哄的越发亲近起来。
  东西钱财被诓去了许多。
  连朱氏的两个亲女,也是围着郑明珠,口口声声的姐姐,亲热的不得了。
  这郑朱氏真有手段。
  可是听翡翠说起来,也并没有任何不满的地方,反认为太太慈爱,对自家小姐关怀备至,事事都想着小姐,那份慈心,便是自己的亲生闺女反倒靠了后,满心就疼自家小姐这个女儿,怜她自幼没了生母,平日里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先送去给大小姐,剩下的才是自己女儿并小庶妹的。
  而且连两个女儿也教的敬爱大姐姐,并无怨言。
  是以小姐亲近继母也是合理的,只是不该太纵容亲戚,毕竟妾室的娘家并不是正经亲戚,身份太低,就算与亲戚亲厚,那也该是襄阳候的亲戚才对。
  而且小姐的生母去的虽早,亲舅舅亲姨母是有的,贵为亲王并一品公主,这些也该亲近,如今看来,这样的贵戚反倒是靠了后。
  郑明珠心中冷笑,安国公近年来圣眷极盛,简在帝心,真正是大红人儿,他家里什么没有?吃穿上一并都是上乘,挑了最尖的做了面子,余下的也都是好的,何况这些东西换回来的好处就太多了!
  郑朱氏实在是个聪明人,而郑明珠就实在太糊涂了。
  她原以为,这几天的各种真相已经十分倒霉了,没想到,说到后来,竟还有更叫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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