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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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之兵》作者:[俄] 德涅布罗夫  
第一章 奇怪的棕榈树
  我第一次看见了海市鞲楼。茫茫沙海,有时会突然卷起一个黄色的秒柱,直冲云霄。尔后,这奇妙的空中之岛又散落下来,和沙漠融为一体。
  沙漠中的气温每对每刻都在上升,浮动荡漾的热空气,俨如凹凸不平的曲面镜,使整个世界都改观了。狂风卷起了无致个高高的沙丘。而远处的天之尽头,朵朵蔚蓝色的云彩仍依稀可辨。本来就模糊不清的的路迹,有时竟然完全消失了。因此,我总是提心吊胆地望着司机。
  司机是位阿拉伯人。他个子高大,沉默寡盲。一双红肿的眼睛,始终注视着前方。浓密的黑发上,落了一层灰尘。就连那鼢黑的脸庞,黑黑的眉毛和干裂的嘴唇,也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尘埃。他只是一心一意地开他的车。那些沙丘和蓝天此起彼伏在我眼前晃动,象跳环舞一样,从四而把我们围住,即使我们置身其中,也迷失不了方向。
  我觉得嘴唇干裂,舌头发硬,牙齿一动,沙子也在嘴里咯咯作响。我把旅行提包抽出来,拿出了水瓶。一连喝了两杯冷水。在这茫茫无际的沙漠地带,能喝到一点清水,其味真是甘美异常。然后我又倒一杯递给司机。
  他把嘴唇闭得更紧,仍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路面。
  “喝点水吧!”我以为他段看见,说了一遍。
  他把脸转过来,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请喝水!”我把杯子递了过去。
  他使劲踩了一下制动踏板,车子猛然颤抖了一下,一杯水全洒在我的膝盖上了。我一时茫然不知所措,手里拿着空杯子,再也不敢给他递水了。
  长时间坐车真使人心烦意乱。路迹已经全看不见了。司机却灵活地绕过了大大小小的沙丘,在坚硬的路面上摸索着。看得出,他曾在这条艰难的路上多次驾车行驶过。
  我还在巴黎珊琪奥路居住时,就有人告诉过我,这条路不大好走。当时我坯以为这些人只是因为不想到那里去工作,才故意吓唬我的。
  那个又高又瘦的美国人,名叫威廉·巴尔,当时就对我说过:“您不要把将要去的地方想象成天堂。那里比地狱还要可怕。那地方终年烈日曝晒,酷热干燥,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那是远在天边的,在最荒凉的沙漠地带。这是人们在想象中才能设想出的荒无人迹的地方。”
  “也许您可以告诉我一点那里的大致情况吧?”
  “大致情况?大致情况是:这地方位于撒哈拉沙漠之中。如果您愿意就去;不愿意就甭去。总之,悉听尊便。”
  我想起了在丘巴克大街上看到的那张招工启事:
  凡不畏艰苦之青年化学实验员(以通晓德语者最为理想),如愿前往国外从事实验工作,将以高薪为聘,此项专业乃绝无仅有,其前程无量,且不用索取证明。有意者,请径与珊琪奥大街13号接洽。
  我同意应聘。领到了两千法郎的预支款,就和母亲匆匆告别了。护照是美国领事馆拿到的。然后就是马赛港,直布罗陀海峡,大西洋的惊涛骇浪,艾加迪尔,然后到了这无边无际的沙漠的海洋中。
  夕阳散射着橙黄色的霞光,地平线后面,那种海市唇楼幻景已经消失了。汽车轧着自己越来越长的影子奔驰着,隐没在沙漠的深处,渐渐接近一块鲜红的地带,这段地带逐渐地高出地面,原来是一道没有尽头的围墙。这墙向南北两个方向伸展出去,消失在沙丘的背后。在墙的中央看得见一个模糊的方块,围墙很高,墙顶有四道铁丝网。在铁丝网上,间隔均匀地竖立着电线杆子,上面装着电灯。在落日的余辉中,电灯光如血红的斑点。
  我们车驶到墙根时,我想起了威廉·巴尔的话:“在上帝所创造的世界的尽头……”
  我从车里取出我的简单的行李和一捆书。随后走向门口。这门活象一个巨大的信封,四角铆着带花纹的螺钉。
  司机走过去,敲了敲右边的窗口,里面立即露出一张暗褐色的脸,他们用我所不懂的语言低声说了一阵。尔后,大门轻轻地发出响声,慢慢地开了。
  我原以为墙里有一个村镇,或是一个居民点,但令我惊奇的是又出现了一样高的第二道墙。司机又发动了汽车,慢慢地开进大门。我跟在车后步行。车往右一拐,驶进了两道墙夹着的一条走廊。这里的光线晦暗。大门口有一个巨大的泥台,台旁站着几个持卡宾枪的哨兵。他伸脖子看了看我的行李。
  我跟着汽车走了约摸五分钟,就到第二道墙的那个较小的大门跟前了。
  可机又下车敲了敲门,门立即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个人。
  “梅尔达里先生,请进吧。”他说是地道的法语,并向我伸出了一只手。“让我们认识一下,我是什瓦尔兹。”
  我走进小门,身后又响起了汽车的马达声。阿拉伯司机还在门外。
  “我们的手续很简单,”当我们走近一个不大的帆布帐篷时,什瓦尔兹说:“劳驾,请交出毕业证书、巴尔先生的介绍信和您随身带的饮水。”
  “什么?”我诧异地问。
  “饮水。也许在您的保温瓶或玻璃瓶里还有水吧?”
  “还有。”
  “那就请交出来吧。”
  我打开旅行包,把证明拿给他看。
  “您要我带的水干什么?”
  “这是一项预防措施,”他说,“我们担心带来的水在这儿会出现某种感染。您知道,这是在非洲……”
  “噢,我知道了。”
  他收走了我的证件和保温瓶。
  我环视四周,面前有三排简易楼房。右面有一座三层楼房,和它并排的有一座塔式建筑物。后边,有一排明亮的篱笆,里面的东西使我感到惊奇和恐惧:那些棕榈树冠是非同寻常的。它们在红色粉霞的映照下发出了鲜红的色彩。我怎么也不相信这就是棕榈树。但是树冠、有花纹的大叶、起皱的树干都清楚地显示出棕榈村的特征。但树叶的颜色却过分鲜红。这些简易的楼房在阳光的照耀下也是这种颜色。
  太阳一落山,天色更加昏暗了。沙漠中的傍晚仅有几分钟。随后,立即是漆黑一片。
  那些简易房子也暗淡了。红树也看不见了。一切都被黑暗所吞噬。凉意袭人。篱笆上闪烁着一行电灯,一跟望不到头。
  什瓦尔兹由帐篷里出来。他拿着一只手电筒。
  “一切都好了。现在送您到您的房子里去。噢,对不起,您还得再稍等一会儿,在长途跋涉之后,这当然不会使您很愉快。”
  他提着我的箱子,在深厚的沙层上一步一步的走向长形的建筑物。
  《不死之兵》作者:[俄] 德涅布罗夫   
  第二章 严厉的上司
  “裉遗憾,大学毕业后,我们都这样,”莫里斯·普阿橙说。“要费很多时间,我们才能明白现在各门科学之间并没有什么界限。经常是这样:大学的课程是一回事儿,而实践又是另一回事儿。这都是由于在大学里象威廉教授、威尔斯教授和其他学术权威的老保守势力过于雄厚的缘故。”
  “他们不仅是我国的学术权威,而且是世界科学的泰斗。整个法兰西都为他们骄傲呢。”我不同意地说着,一面翻阅着石英摄谱仪的说明书。
  普阿松今天来得很早,按时间表的规定,我们的工作在上午十一点才开始,而他在九点钟即我刚开始吃早饭的时候就来了。
  我放下说明书,看着他的脸说:“您说,我们来这里干吗?已经一个星期了,可是两道泥墙里面究竟在搞什么,我至今还不明白。我心绪不安。谁也没有告诉我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
  莫里斯苦笑了一下,走到门口,凝视着远方,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您来这里才一个星期,而我已经三个月了。我从来不考虑这些问题。何必昵?”他转向我。“不过,我可以对您进一言:把自己的神经保护好。不要去想那些与己无关的事。您是个实验员,现在您应该研究的是分光光度学,用物理光学的办法来傲化学分析。”
  “不错,我是学化学的。您知道,我是化学家。”
  他耸了下肩膀,又走到窗口。后来又突然问道:“您没注意到这里的全部光学仪器都是卡尔·蔡氏公司的产品吗?”
  “注意到了。”
  “蔡氏公司是德国一家最有名的光学公司。您还记得吗?我们上大学时,常常为了用蔡氏显微镜进行试验而争得不可开交?”
  普阿松和我都是巴黎大学毕业的,不过他比我高一级。他的专业是物理化学。在这次见面以前,我并不认识他。我来到这儿的第三天,别人才把他介绍给我。他是卢昂人。他并没有向我打听有关巴黎的情况。初见面时,他对我很冷淡,故意摆出一副了不起的架势。在工间休息时,我们总爱谈论一般的科学问题。
  “现在,您已懂得这个仪器的装置了。请您绐我讲一讲光谱分析法吧。”
  我合上说明书,象在教授面前回答试题一样说:“首先,要打开氢灯,借助聚光镜把石英小窗的映像投入摄谱仪的入口。然后关闭光栅,把盛有分析液体的平盘放在摄谱仪入口聚光器之间,再把暗盒装入聚谱仪,抽开暗盘盖子,打开光栅,进行曝光。然后再关闭光栅,移动氢灯,使其置于铁质电极的电弧位置,把暗盒里的胶片移动一个刻度并进行铁孤曝光。随后取出胶片,烘干,再进行光度分析。”
  “为什么要进行铁弧曝光?”他闭着眼睛,懒洋洋地坐在安乐椅上问道。
  “因为要对全部光段进行铁线对比,其频率是已知的。”
  “谁知道铁线的频率?您知道吗?”
  “我?暂时不知道。但是目录表里有。”
  “对了,”他站起来说。“要熟读并记住铁弧的光谱,这不算难。问题是对于必须记住的二百多个数字都能应答如流,这确实不易。据说,格拉别尔不喜欢别人在工作时还要查阅资料。”
  我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问:“这个格拉别尔是个什么人?”
  莫里斯在房问里来回踱步。后来不知为什么揭开桌上的分析天平,用一个手指头轻轻地动了一下那个镀金碗,突然问道:“您喝酒精吗?”
  我不知怎么回答他的话。尔后,我把说明书放在摄谱仪旁边的工作台上,走进了隔壁的房间。这里靠墙放着十个柜子,里面全是化学试剂。当我第一次被带进实验室时,这样丰富的试剂使我非常惊奇。这些都是以前我仅听说过的“考尔巴姆”、“施林格”和“法本”各家化学公司生产的优质化学试剂和大量的有机化合物和无机化合物。据我估计,这里有近五千个大小不同、颜色各异的瓶瓶罐罐,它们都井井有条地按化工产品分类的规定排列着。在另一个单独的金属柜子里,装有各种有机物液体。这个柜子附设有一个粗大的抽气筒。我打开柜子,很快地拿出了酒精。
  “您要不要兑点水?还是就这样喝?”我问他,顺手把一个盛有二百五十克酒精的量杯递给他。
  “您自己喝?我看,您还不到喝酒精的时候呢!请顺便给我倒一杯水!”
  普阿松大口大口喝着酒精,一下子全喝完了接着又去喝水,他的脸涨得通红,眼里泪花晶莹。他深深地呼了几口气,又走向窗口。
  “您问格拉别尔是个什么人吗?哼!这可是个复杂的问题。在我看来,他是一位天才的化学家,而且精通物理学和生物学。据说,这个人只要象我这样看您一眼,”莫里斯用一下就变得暗淡无光的眼神盯着我说,“马上就可以说出;您的指头只要一动,您的血液里氯化钠的浓度如何,您的胃里蛋白酶分泌了多少,由于您对他的恐惧,您的肾上腺素的浓度提高了多少;当他向您提问时,您的内分泌腺起作用的程度如何;当您考虑答案时,您脑的氧化过程加速程度怎样,等等等等。这一切他全知道。格拉别尔把人体的化学反应掌握得滚瓜烂熟。”
  “这真有意思。”我说。
  喝了酒精之后,他变得目光暗淡,无精打采,缩作了一团。我甚至有点怜悯他。莫里斯变成了一个惘然若失的可怜人。我本想劝他休息,但又想刭酒后吐真言,他会更乐于回答那些一直使我迷惑不解的问题。于是我说:“但是他的这些科学天才对于我现在所进行的工作有什么关系呢?”
  “哈哈哈哈!”莫里斯摇摇头笑了,他走到我身边,对着我的耳朵说:“有这样的关系,他也许会跟您开一个可怕的玩笑。哈哈!我猜想,他要……不过……,他,他……我一点也不知道。谁也不知道。说这些傻话干什么?您听见了吗?不用怕。我要回去休息。请您从五种有机物溶液中取出吸收光谱来。不管哪五种都可以,由您酌定好了,我明天要检查……”
  说完这些话,普阿松摇摇晃晃、扶着桌子,头重脚轻地走出实验室。我长久地看着他的背影。
  第二天,什瓦尔兹宣布《工作条例》:我必须住在实验室,不得轻易离开;每天只能在住室附近散步三次:早晨一小时,中午两小时,傍晚一小时。
  这简直是犯人的待遇。每日三餐都是一个阿拉伯人给我送来。他穿着一件带风帽的斗篷,从头到脚裹得严严的。他是一个聋哑人,我有任何问题只能和什瓦尔兹联系解决。什瓦尔兹每日总是按时来看我两次,他总是轻松愉快,和蔼可亲,关心我的健康,还问我给亲友写过信没有。
  “您好!梅尔达里先生。”我突然又听见他的声音。
  “您好!”我淡淡地答道。
  “听说您已全面掌握了光谱分析,是吗?”他友好地问我。
  “还……不知道。我还没试验过呢。”
  “我很想看看,您是怎么完成溶液的光谱分析的。”
  我从抽屉里拿出圆形石英显影盘,走进了标本室,从柜子里顺手拿出了一个小瓶子,往手掌上倒了一点药粉,又把它倒入平底烧瓶,然后打开水管,注入了一点水。溶解后,倒入显影盘。这时什瓦尔兹轻轻地笑着说道:“够了!梅尔达里!很不好啊!不用再往下做了。”
  “不是什么还没做吗?”
  “我亲爱的化学家!”他仍是那样笑容可掬地说。“您所做过的一切已经注定您的分析是毫无用处的。”
  我气愤地看了他一眼。
  他若有所恩的拉长了声词。“看来,普阿松是个很蹩脚的教官。”他摸摸下嘴唇。“您想知道,您的分析为什么毫无用处吗?首先,您把试剂倒在手掌上,而您的手并不干净。请不要生气。我是从化学的意义来说您的手不干净。一小点汗渍就会凝结成微小的盐粒,它们和手上的浮尘一起随着试剂进入溶液。其次,您对试剂并没有计量,因而,并不知道用了多少。由于您不知道溶剂的浓度,因此,并不能正确地判出吸收光谱。还有,您直接从水管里放水溶解试剂,从化学角度讲,这水也是脏的。您事先并未冲洗显影平盘。您知道在一分钟之内您做了多少蠢事?”
  他又微笑着拍拍我的肩膀。我感到十分羞愧,脸有点发烧。
  “没事,刚开始工作。这些总是难免的。不过,您以后可别再这样做了。您的职责非常重大。因为您所做的分析,应当使格拉别尔博士深信不疑。您明白吗?”
  “明白。”
  “现在让我们正式认识一下,”他继续用那快活的声调说,“我叫什瓦尔兹,弗列里赫·什瓦尔兹,是波恩大学毕业的化学博士。这个实验室归我领导。您就是我的实验员。我希望您能工作得很好。现在,把普阿松交给您的工作做完。但必须做得干净利索。在每一个光谱分析上注明物质名称,容器、溶剂浓度、曝光时间、显影时间。晚上我来检查。再见!”
  什瓦尔兹博士笑了笑,随后走了。
  他突然又站住说:“顺便告诉您,不准用酒精灌醉普阿松。您也不准喝酒精。如果您想喝酒的话,我们这儿有很甘美的白兰地。随您挑。”
  《不死之兵》作者:[俄] 德涅布罗夫   
  第三章 科学要耐得住岑寂
  我呆的这个地方,北面,离我住房约一公里远,有一道围墙,把研究所和由我命名的“红树园”隔开了。实际上这些树并不是红色的。但也不是绿色的。它们的叶子在白天是褐色,就象砂子的颜色一样。
  在和普阿松的谈话中,我知道研究所的主要大门开在东北角的北墙上。各种物资、材料以及电站的燃料和满罐满罐的水,都经过这个大门送来的。
  化学实验室占着四栋建筑物。正对着大门的两栋平房都是什瓦尔兹的实验室。
  再往北一点,还有两个实验室,其中一个紧挨着“红树园”的围墙。普阿松就在那里工作,在这些房屋的顶上,都装着用白铁皮特制的抽风管道。
  在东南角上有一栋三层砖楼,这是格拉别尔本人的寓邸。这座楼的右面耸立着一个高大的水塔。
  我来到这里已经三个多月了,可是我所熟悉的地方仍局限在什瓦尔兹博士所掌握的那两所平房以内。除我以外,属他领导的仅仅只有两位同事:一位叫甘斯的德国人和一位叫卓瓦尼·萨科的意大利人。他们两人都在北面的平房里工作。从来没有到我这儿来过。整个北面的平房是一所综合性的实验室。什瓦尔兹博士、甘斯和萨科三人也住在那里,我是一人单独住的。
  荷枪实弹的哨兵夜以继日地在研究所里流动放哨。他们两人一组地沿着一条非常复杂的路线巡视着整个研究所。
  在研究所里我很少再看见过别的什么人。特别是在南面,那更是冷冷清清。即使大白天,也难看见那里的烟囱冒烟。夜晚有时则窗户明亮。顺着东面围墙有一条沥青大路,经常有载重汽车开往抽水站或发电站。在这条路上有时也可看见穿着白色斗篷的人们。这都是来做苦工的当地人。
  除了什瓦尔兹和普阿松以外,很长时间我再也没和任何人接触过,我到北面平房去送分析结果时,碰见过甘斯和萨科。但每一次,当他们看见我时,都很快地离开了,只剩下我和什瓦尔兹两人。普阿松在那次喝了酒精之后,他也来得少了。除非是为了取试剂或给我送分析标本,否则他是不来的。这个人总是沉默寡盲,忧心忡忡。在我看来,他似乎永远沉程在醉意之中。他在我的脑海里也形成了这样的印象:好象他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似的。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却不愿意告诉我。
  不过,在我来后不久,我还认识一个人。说得确切一点,是一个女人,虽说认识,可从未见过她的面。相识过程是这样的:有一次,我不知怎么睡过了头,电话铃突然响了。我就象被开水烫了一下似的,猛然跳起来抓住了电话听筒。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一个女人的声音:“梅尔达里先生,该工作了!”女人说的是法语,带着浓重的德语味儿。“您的工作开始得晚了,梅尔达先生。已经八点十分了。”
  我看了看表。我的表才七点……
  “我的表才七点……”我慌忙说。
  “您的表不准。每天下午八点以后您可以给我打电话对表。我会告诉您准确的时间。”
  “我怎么给您打电话呢?”
  “拿起听筒就行了。”
  “好的,谢谢!顺便问问,我应该怎么称呼您呢?”
  “叫我阿茵茨克好了。”
  尔后,我就经常使用电话,以减少我去什瓦尔兹博士那里的次数。有时候需要向普阿松问分析结果时,我拿起听筒,说了要找的人。“好的。”阿茵茨克马上就给我接通了电话。有一次,接电话的人不是什瓦尔兹,而是意大利人。他用半通不通的德语急速地说,我做的化验里发现了硅数量太少,必须另做化验,还要我……
  电话断了。我对着话筒大喊,要求重新接通,但阿茵茨克用特别有礼貌的语气说道:“关于这些问题,您只能和什瓦尔兹博士交谈。他现在出去了。”
  此后,我就对电话线路发生了兴趣。电话线是垂直而下,进入地板,其它电线也是在地下敷设的。我试图猜出电话总机的位置。大概是在格拉别尔博士住的那栋三层楼里吧。
  在来到格拉别尔研究所的这段时间里,我学会了根多东西。现在我可以非常在行地完成定性化学分析和定量化学分析了,而且比在大学里作的还要准确、可靠得多。为了发现化学元素,我除了采用普通试剂以外,还采用了灵敏度极高的有机指示剂。我掌握了很多物理分析法。这些方法,以前只是在书本上,或是在那些陈旧的设备上,作过一两次。我掌握了比色分析法,分光光度测定法,光谱分析法,伦琴结构分析法和电势分析法,什瓦尔兹博士一再坚持要我在做最后一种分析法时,持特别认真仔细的态度。
  “您在确定溶液中氢离子的浓度时,必须保持高度的精确性。您确定的精确度,应当达到小数点以后的第三位数字。”
  我一直弄不明白,这一点为什么就那么重要,直到后来,在这儿的沙漠中发生了几次不幸的事件以后,我才懂得了它的意义
  给我送来的分析样体。不是溶液就是某种物质的结晶品,而普阿松给我送来的照例是灰烬。他总是在实验室里烧东西,而我还得给他化验灰烬的成份。当然,有时他也送来溶液。但这些溶液总是混浊的,内有沉淀物,气味很难闻。他给我送来这种溶液时,总是强调要我必须在倒入电位盘或浊度计盘以前,把它搅拌均匀。
  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了,“告诉我,普阿松!”我说,“有一次,仅仅因为我把试剂倒在手上,什瓦尔兹博士就克了我一顿。而您给我送来的却是这样脏的水。您瞧,您的溶液里漂着这么多木屑,有时还有破布碎片。鬼知道都是一些啥东西!而这种脏东西,不管您怎么说,有时能化验,有时就不能化验。我敢说,按您要求的精确度来做,那只能会得出各种各样的化验结果。”
  “既然如此,那您就对这些破布碎片做做分析吧,特别注意要做定性分析。”他说完就走了。
  我把每种化验结果都记在专用的表格里,注明了全部数据,分析标本的化学元素及其百分比,物质在光谱的紫外线和红外线部分的吸收波带;溶液的浓缩度;硬质及结晶体的结晶结构形式,氢离子的浓缩程度等。
  起初,我对自己的工作只是机械地完成,从未考虑过它的意义和必要性。因为当时吸引我的只是使用现代分析法所得来的各种各样的资料。而当我发现有一种玫瑰色的粉末,其物质离子是按立方程序排列时,我就感到非常满意了。这是我通过伦琴结构分析法得知的。我还从分光度测定法中了解到,这种有机物中古有甲基、羟基和芳香基,而它们都是双键和三键的。我从电势分析法中得知物质具有酸性反应。我从发射光谱分析法中得知物质分子组成中古有硅、铝、铁等原子。这些丰硬的资料,有时使我不假思索就能写出化合物的一些化学式。
  从什瓦尔兹那里送来的各种标本,我在做过化学分析后,都能熟练地写出化学式。他送来的分析标本,同他送来的溶液一样,经常是混浊的。这是各种化学元素,如基群、原子团和离子的大堆集,真是应有尽有。灰烬的光谱发射分析显示出大量的光谱线,只有在长时间地研究光谱图以后,才能罗列出这些元素。
  经过几百次化验以后,我突然发现,不管是什瓦尔兹那里送来的干净物质。还是从普阿松那里送来的“脏物”,其中经常含有硅元素。有时它出现在酸性沉淀物中,有时出现在有机化合物的原子团中,有时又与其它元素结合在一起形成络合离子。有几次并没有硅元素,但却出现了门捷列夫周期表第四群的另一元素——锗。
  这一重大的揭示,是我独自一人发现的。但它丝毫无助于解决长期以来萦绕在我脑海里的问题:德国人在这里做什么?作为一个化学家,我当然了解硅的特性及其化合物。硅的化合物是沙子、各种硬质矿物、石英、花岗石、晶石、液体和固体玻璃,类似用作切削工具的金刚砂。硅,就是各种酸盐制品:砖呀,磁器呀,等等。对于这些早已司空见惯的东西,难道还值得钻到沙漠里来,与世隔绝,秘密地进行研究吗?
  我打定主意先找普阿松,然后再找什瓦尔兹嵌谈这个问题。
  和普阿松根本没有谈成。一提到他送来的标本中经常出现硅,他就紧锁双眉,象怕有人偷听似地悄悄地说:“您看看四周,全是沙子,沙尘常常会落入标本,大家都知道,即使硅的痕迹很微小,在化验中也是容易发现的。”
  他说话的潜台词很明白:“别傻里傻气了,干吗要提这种问题呢?”
  从此以后,我再段有向他提过这个问题。但他的标本中硅是很多的。他总不会故意把沙子放入试管吧?
  和什瓦尔兹谈话比较有趣,我把化验报告送给他,他仔细地看着,借此机会我说:“这个分析我的把握不大。”
  “为什么?”他抬起浅蓝色的眼腈看着我。
  他习惯于在翻闻东西时嘴里咬着一根火些棒。现在正是这样。我说完以后,发现他那经常沉着而自信的面孔突然变得警觉起来。
  ”在这里,我没有发现硅元素。”我用眼睛盯着他,回答说。
  “硅?您根据什么说这里非有硅不可?”
  “通常在您给我进来的那些化验标本中,一般都有硅。我们不是在研究硅的化合物吗?”
  在提出最后这个问题时,我极力做出若无其事和漠不关心的样子,虽然由于一种莫各其妙的原因,我心房剧烈地跳动着。一种趋然的感觉提醒了我:我已接触到一个重要的秘密了。
  什瓦尔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老天在上,瞧我多象一个白痴!怎么能让您以为我们在搞什么化合物而长期苦恼呢?我本来一开始就应当向您说明白。这样,您的工作就会具有另一种意义了。”
  他用手绢擦了擦眼中的泪水,说道:“噢,当然,当然,我们正在研究一种硅的有机化合物合成法。再说一遍,我们在研究硅的有机化合物,就这。”
  我依然用惊奇的眼光注视着他。在一阵沉思过后,他继续解释说:“您是否知道硅的有机化合物很少有人研究过?到目前为止,那些已被合成的东西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然而,它们是有发展前途的。”
  什瓦尔兹博士走到一个大书橱前,取出一本德国化学杂志递给我。
  “拿去看看吧,注意格拉别尔博士关于硅的有机化合物那篇论文,教授早在战前就着手研究这种化合物了。现在他仍在进行着这方面的研究。但为什么在这里研究,而不在德国国土上呢?这道理很简单:真正的科学要耐得住岑寂。”
  《不死之兵》作者:[俄] 德涅布罗夫   
  第四章 风沙夜的黑影
  单调的生括,我过了整整半年。冬天到了。现在,太阳一落山,就冻得人不想出门,更不用说去享受在晚霞中散步的愉快了。因此,天一黑我就钻进被窝里去读书。
  正好是这段时间里,我发现南边的实验室里的工作进行得更加紧张。那个烟囱昼夜不停地冒着烟,窗内的灯光通宵达旦地亮着。有一天,一个淡黄色的头发,戴着角质眼镜的大高个子的人,双手抱着一个瓷罐子,跑进我的实验室来了。进门后,他傻乎乎地站在地板上,有点手足无措。
  “对不起,我找什瓦尔兹先生。”他惶惑地微笑着,用德语低声地说。
  “什瓦尔兹先生不知到哪里去了,很可能回到他的实验室去了。”我也用德语回答。
  “哦,我到实验室去过,他不在那里。可我有急事,非找到他不可。”
  “也许我能给您帮帮忙吧?”我问。
  “不知道,不知道……”他把瓷罐紧紧贴在胸前。“是格拉别尔派我来的……应该对这个东西进行全面化验。”
  “这正是我的本行。”我说着就伸手向他要那瓷罐。
  这个德国人一个箭步躲开了我,退向门口。
  “他们难道允许您参加‘依卓里达-2’这项研究吗?”他一边嘟哝着,一边用手掌挡住那个视若珍宝的瓷罐。
  “当然允许呀!”我说。一想到这是我马上就能弄清那个非常重要的问题的唯一机会,就大胆地撒起谎来。“您不用怀疑。我不但参加‘依卓里-2’研究,还有‘季格费里得-O’,‘自由’与‘土神’等一系列研究,都有我的份。”
  我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够的灵感,脑子里闪电般地浮现出许多我并不知道的研究代号。他竟有点相信了,胆怯地问:“您是德国人吗?”
  “上帝保佑!当然罗!难道还能允许外国人参加这方面的研究吗?我是萨尔河人,”我继续撒谎,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快点,快点把您那该诅咒的瓷罐给我吧,再迟一会儿,什瓦尔兹就要来了。”
  “那就给您好了,不过,您化验的时候我必须在场,这是上边的命令……”
  “好吧,这个规定我懂。”他把盖着的白瓷罐递给了我。
  “要鉴定什么?”我问。
  “氢离子的浓缩度,硅、钠和铁的数量。”
  “就这些吗?”我高兴地问。
  “就这些,只是请快一点……”
  我走到台灯前,打开瓷罐。罐子里的气味使我大吃一惊,我轻轻地摇了一下瓷罐,一层浓浓的红浆附在雪白的罐壁上。
  这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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