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那天
- 作者:舒涵
- 更新时间:2014-07-01
- 添加时间:2014-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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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追忆青春岁月:毕业那天 作者:舒涵
朝华出版社 出版
毕业那天 第一部分
那一片天空——缘聚(1)
大学入学后的第一天,辅导员早早地通知我们在操场集合。新生活的开始,大家尤其地兴奋。臧富海睡在我的对面,早晨睁开眼睛后在枕头上支着身子含笑不语。我看着他擦得锃亮的皮鞋,问:
“笑什么呢?”
“没笑什么,张涵,你想过咱们班的女生长什么样子吗?”
“我叫张舒涵,当然想过啊,估计水平应该可以吧!”
“为什么呢?”臧富海来了兴致,爬起身盯着我问道。
“我昨天正好看到咱们系的花名册,咱们班一共二十一个人,七个男的,十四个女的,人多了,好看的几率不就会大一些吗?”
“你可别这么想,”臧富海看了我一眼,泄了气,“一坏一锅的事儿太多了,我还以为你看过照片了呢!”
“无论如何不都是二比一吗!”睡在上铺的王一河拉开被子,猛地翻身坐了起来找衣服,“怎么着还不是就只能挑一个,快去操场吧。”
王一河是我们宿舍最为年长的人。大家昨晚互报年龄后就纷纷表达了对王一河毅力的钦佩和考试制度耽误青春的痛恨。王一河生气不好发作,强行忍耐到了早晨,听着我们的议论冷笑道:“什么都是有利有弊,我倒是觉得,女生一多咱们四年要干的活儿肯定少不了了。”
等到我们走到操场的时候,操场上面除了我们空无一人。同学欢快的声音在寂静的校园里传得很远。就见不远处的教学楼上的窗户徐徐打开,几个脑袋伸了出来,看一看,再缩回去,关上了窗户。辅导员急忙把手举起来,做式向下压:
“同学们,同学们,小声点,别人在上课,你们依照大小个排好。”
直到此时,我才真正看清了我们班全部女生的样子。年轻等同于美丽,看来这句话真的是没有说错,那么多的花季女孩子在一起,除了笑声,就是青春舞动的鲜亮色彩,整个天空,瞬间也像是泼上了颜色一般流动了起来。
“你觉得有好看的吗?”程尚排在我的后面,悄悄凑近我的耳朵说。
“有吧!”我左顾右盼着,随口答应道。
“是谁?”排在前面的臧富海猛地扭过头来,高兴地看着我。
“你的耳朵也实在尖了一点,快别说了,你都能听到那帮女生就更能听到了。”
“她们听不到,”臧富海自信地说,“再说了,她们现在肯定也正议论咱们呢!你快说谁好看。”
我无可奈何地抬起头搜索着。离我五六步远的地方,有一个女孩子静静地站着,长发披肩,肤色微微呈象牙色,眼睛像一波秋水一般,虽不明亮,但却深邃得很,一身像雪一样洁白的连衣裙,好似芭比娃娃一般纯洁。我微微地屏住呼吸,用食指轻轻地一指,
“那个怎么样?”
臧富海和程尚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臧富海压低声音叫唤着:
“哎呀呀,不好,你再给我说一个。”
“我已经说不上来了,你说吧!”
“要是让我看,”臧富海右手像是打太极一样在空中划出半弧状,把整个女生围在他的手臂之下,“这里没有一个好的。”
我诧异地盯着臧富海,臧富海目视前方,伟岸而丰满的前额反射着初升太阳的金色阳光,庄严且肃穆,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不至于吧!”我的心中闪过一丝洋娃娃般白衣女孩子的身影,喃喃自语道。
“你听他吹吧,不是和咱们一样吗?见识过什么美女,”辅导员训完话散了队伍,程尚大声对我说,“天生就有那么一种人,什么都说不好,不过你说的那个女孩子应该是从湖南来的,株洲的,栗子敏老乡,叫殷丽。”
“我没别的意思,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望着高高跳起够柳叶的程尚道,“不过,你觉得她怎么样呢?”
“也就是一般吧!”程尚咚的一声落下来,看着我说道。
大学日子的开始平庸而舒缓。中午吃完饭回到宿舍,辅导员正在我的床上坐着,看到我进来,辅导员站起来对我说:
“舒涵,和你说一件事,我们大家刚才都商量好了,准备选你当班里的团支书,你觉得可以吗?”
我的意识明显得停顿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实在因为从小到大没有进行过这种谈话,不知如何说是好,看着同学们亮晶晶的眼睛,我说:
“好吧。”
“我当时是不是应该说一些能力不够之类的话?”老师走后,我们顿时活泛起来,我问栗子敏。
“你算了吧!”程尚在上铺嗡嗡地说,“这算是个什么事儿啊,用得着那么正式吗?太酸了。”
“你可别这么说,”陈义埙斜倚在床头,懒懒地说,“这不就是开始了吗?以后你再进学生会,一步步路就走开了。”
我看了陈义埙一眼,实在不知道如何把话题进行下去,秦雁行在上铺干笑了两声,说:
“对,别把村长不当干部,张舒涵,老师说咱们下午要去宿管科领东西,通知负责人必须去。”
我默默无言地躺在了床上,人兴奋得快,累得也就快,正是睡得舒服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栗子敏小声地在我面前喘着气。我睁开眼,栗子敏高兴地说:
“张舒涵,快起来吧,别的宿舍的人已经走了。”
那一片天空——缘聚(2)
我的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来,看着空空荡荡的宿舍和我的被褥,感觉一下子又回到了家乡一般,醒了醒神,想起几个小时前的任命,心情一下子变得糟糕起来。
“这么快就有事儿?说是什么事儿了吗?”
“我怎么会知道?不是通知的你吗?”
我使劲摇了摇头,把想家的念头从脑子里摇晃出去,睡眼惺忪地赶到宿管科,那里已经密密麻麻地聚集了一屋子的人。宿管科的老师姓蔡,管着一间由学生宿舍改装而成的仓库。看我们都到齐了,蔡老师小心地从抽屉中拿出钥匙和花名册,开开房门,指着一屋子的脸盆说:
“按人数领,一人两个,只领自己宿舍的,领完后到我这儿来签字。”
我看着面前的十六个盆子,像我的腿一样得高,真真正正地立在了我的面前。我和脸盆相互瞪了一会儿,扭头对蔡老师说:
“蔡老师,我能不能分两次拿,先在您这儿放一下?”
“可以可以,就是你得快一点,我们马上就要出去。”
我转身向门外冲去。门口处早晨那个洋娃娃一般的女孩正在那儿站着,看到我出来,她小声地对我说:
“同学,我帮你拿吧!”
“好的,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从门里出来,我看着她侧面丰满匀称的脸,突然之间很奇怪,问道:
“你到这儿来做什么呢?你也是刚刚被选上吗?”
“不是的,我们选的是郑智珍。我是来帮她拿盆的。你多不会规划啊,怎么不让人来帮你?”
我低头无语,心里闷闷不乐起来,对她说:
“你叫什么?”
“殷丽。”
“是湖南的吗?”
“是啊。哎呀,你怎么知道的?你是哪儿的人?”殷丽轻轻抬起了脸,微红的脸颊上,小巧的鼻子渗出了几滴汗粒。
“我叫张舒涵,”回过头来,我看见她的后面,程尚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窃窃发笑,忙向他喊:“过来,程尚,过来。”
程尚不情愿地挨挨擦擦走过来,问:
“什么事?”
“你眼睛里就没活儿吗?”我指着地上的脸盆说,“快点拿起来。”
程尚拿起脸盆来。我对旁边咬着嘴唇发笑的殷丽说:“谢谢你了。”
“没事的,咱们要当四年同学呢。再见!”
“再见!”
“你可是在我身上挣够了面子了,”程尚看殷丽转身走开,埋怨我道,“你来拿这个多的。”
我深吸一口气,把脸盆从地上端起来,说:
“我没想过什么挣面子的事,我刚才就是生气,你看我拿不过来,还不知道过来帮帮我。”
“我怎么过来?”程尚不高兴地小声嚷嚷道,“不是看你和女孩子在一起吗。”
我皱起眉头向前走。程尚急忙小跑着跟上来,坏笑着说道:
“舒涵,说真的,说真的,你和那个女孩到什么程度了?”
“能到什么程度?你没听到她连我的名字还不知道吗?”
“唉!”
“再说了程尚,我也没有那个意思想要和她好,你可别瞎说,让别人误会就不好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就行了。”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臧富海悄悄地推醒我,说:
“张舒涵,你把桌子往你那儿拉一点儿,不然,我早晨起来会碰头。”
我睁开睡眼,惺忪地看了看摆在床边的桌子,随手拉了拉。臧富海翻身躺了下去,像影子一样地消失在床里面。我看着他,瞬间意识到了在这间静悄悄的宿舍里,正横七竖八地躺着八个来自五湖四海的人,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不可不信的缘?那么,我的缘分是在哪里呢?
第二天早晨还没有正式开课,宿舍八个人全部懒懒地躺在床上,谁也不说话。这时,听到墙上传呼机沙沙的声音传了过来。大家知道这是有人传呼的先兆,翻身起来听。良久,里面传来传呼室大爷的呼声:
“张舒涵,张舒涵,210宿舍的张舒涵,有人找。”
随即鸦雀无声,大家不约而同地愣了愣,全部翻身继续睡觉。我实在是想像不出在这个只待了不到一个星期的学校里还有什么人会来找我?突然想起了团支书的职责,莫非是老师吗?这时,扩音器又沙哑了一下,里面传出来一个女声:
“大爷,您能帮我再叫一下吗?这是您的钱。”
宿舍里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睁开了眼睛。王一河说道:
“舒涵,别慌,别慌,可能也就是女生叫你起床打扫打扫卫生。”
我恶狠狠地瞥了他一眼,翻身下了床,套上鞋子向下跑。跑到一楼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有任何人。传达室的大爷看我下来,面无表情地冲我向外伸了伸手指。我顺着他指的方向向外望去,门外的柳树下,殷丽和一个班上的女孩子在树荫下站立着,斑驳的阳光直照下来,整个人都显得丰富多彩了起来,偶有微风吹过,树叶飘动,人却静静地站在那里,从门里看过去,恰似一幅镶上了画框的油画。
我缓步走出去,站在她们的面前。那个不知名的女孩子问我:
“张舒涵,你今天有事情吗?”
语气可爱而专断,似乎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我一时猜不透她们的用意,只好说:
那一片天空——缘聚(3)
“可能没有吧!”
“那么……哈哈,你陪我们走走好吗?”
我看着殷丽死死地挽住那个女孩子的臂弯,脸上现出羞涩的表情来,蓦然有些明白,心里不由得有一丝感动,扭头去看那个嘻嘻哈哈的女孩,问:
“你叫什么来着?”
“哈哈,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啊?也对也对,你也不会记着我的名字,我还有点事,要不我就先走吧。”
“那是我们宿舍的,李宓。”望着李宓小鹿一般欢快的背影,殷丽双手插到兜里,小声地对我说。
“好,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呢?”
“就走走吧。这次其实是想请你帮个忙,只是现在不能告诉你。”
“那到底是帮什么忙呢?”我站住脚,看着她问道。
“先不说。张舒涵,你每天都是起得那么晚吗?也不怕将来迟到。”
“我们宿舍有闹钟的,怎么也能起得来床,只是恐怕早饭就吃不了了。”
“那不行的,”殷丽抬起头来看看我,再低下去,“时间长了谁都受不了的。”
我默默地望着脚下的地面,心中感慨万千,或许这不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但却绝对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女孩子。校园的小道被树荫结结实实地封住了,我和她从树荫中穿了过去。
殷丽跟在我的身后,默不做声地走着,等了一会儿,她大声地问道:
“张舒涵,你知道这次是让你帮什么忙吗?”
“不知道,你不是不肯说吗?”
“是不能告诉你。”殷丽笑了笑,跳到了花池边的台阶上,歪歪斜斜地向前走着。
“爱说不说,”我的心中隐隐有一丝被耍弄得不快,“反正还有四年时间问你呢!”
殷丽高兴地回过头来,问我:
“咱们还有四年在一起啊?”
“当然了,”我诧异地望了她一眼,“莫非你是要退学还是怎么的?”
“好了,你别送我了,”走到了女生宿舍门口,殷丽轻轻咬着嘴唇,“后天正式上课,记着不要迟到啊。”
“好的,再见。”
“再见。”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宿舍,打开房门。宿舍里面的人仍在躺着,连姿势都与我离开的时候毫无二致,仿佛是进入了时间轨道又回来了一般。我感慨了一声,倒在自己的床上。宿舍的人突然全部支起了自己的身子。
“张舒涵,”王一河指着我一脸的坏笑,“说,你都干什么去了?”
“你小子交了好运了,”臧富海在宿舍里摇头叹气,“这人交了好运什么都挡不住的,她到底和你说什么了呢?”
“没说什么,就是班里的事。”
“你小子骗鬼去吧,班里的事,班里的事用得着在校园里遛着弯讲,你小子不地道。”
“什么?”我直跳了起来,双手指着臧富海,“你在后面跟踪我。”
“这长艺屁大点儿的地方,还用得着跟踪?一眼就看到头了。”臧富海不愿和我的眼睛正视,抬头望天说道。
“反正是没什么的,”我懒懒地躺在了床上,“她就是想让我帮她一个忙。”
“可是你对她到底是什么感觉呢?”秦雁行盘腿坐在床上看着我说,“你别耽误了人家。”
“挺好啊。”初来乍到,不知道谁是传说中必然存在的漏斗嘴,我说话异常小心起来。
“凑合了,凑合了。”臧富海不耐烦地把眼睛从天花板上移开,“张舒涵,你们两个真的是很般配的,我看你就从了吧!”
我看看他们似乎过节一般的兴奋,心中知道他们的话不可信,转身到床上来躺下,想想刚才的对话,几分天真,也有几分可笑。我对她到底是什么感觉呢?有好感是肯定的了,只是不是那种恋人般的依恋。我笑着摇摇头,闭上了眼睛。
“你要是真的和她没有什么感觉,那你就别和她出去,免得让人家误会。”下午只有我和栗子敏的时候,栗子敏指着一本书对我说道:“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我凑过去,看见书上工工整整写着这么一句话:“摘星未必如愿,但至少不会脏了你的手。”
我咬着手指摇了摇头,问:
“什么意思啊?”
“就是说你眼高啊,其实人家殷丽也挺不错,只是可能你们两个不对眼。”
“也不是像你想的那个样子了,”我摆摆手,“我也说不清。”
其实感情这类事情或许真的是很难用语言来表达的,表达出来的,也已经不再是自己心中的那份感觉了。人与人之间的误解与彷徨,是否也是基于语言的无奈与无助呢?
大学的生活并不如想像中的那么的浪漫与多彩,每天定时的三点一线,枯燥得令人发疯。有时闷了,坐在灰蒙蒙的窗台上,看着外面丰富多彩的世界,轻轻把头靠在墙壁上发呆。臧富海凑过来,顺着我的眼睛也向外看,空空如也。臧富海纳罕起来,把手搭到我的肩膀上讪笑着问我:
“张舒涵,你到底在发什么呆呢?”
我懒得理他,转身离开。臧富海坐到我的位置继续探头探脑地向外看,实在是没有什么情况了,他摇摇头,到床铺上面坐了下来。
记得班里的小不点姑娘在上图案课做作业的时候,曾经神神秘秘地对我说:
那一片天空——缘聚(4)
“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就是在一起待的时间长。”
我当时刚被老师批评完,没心情考虑这些风花雪月的故事,随口说到:
“瞎扯。”
“你才瞎扯,”小不点姑娘脸上的笑容戏剧般地急剧隐去,“就是这样的嘛,你看那些刚结婚就离婚的,就是因为没有时间把爱情转化成亲情,才过不下去的。”
小不点姑娘身材弱小,聪明绝顶,自负能看得透世间万物,然而水至清则无鱼,过分的冰雪聪明总是令男生敬而远之,久而久之,终于培养了一个哲学家出来。看看我不说话,小不点凑到我的耳边,轻声说道:
“殷丽对你极好啊!女生宿舍里有人说你,殷丽还替你说话呢。”
“什么?”我直直地看着她,“你们说我什么坏话来着?”
“也没有了,”小不点轻声娇笑,总算报了刚才的一箭之仇,“就是你为什么老是看着窗户愣神呢?是不是上图案课上晕了,以为窗户格子是构成中的重复啊?”
我使劲地把笔放在桌子上,内心深处讨厌臧富海的猪八戒舌头。回到宿舍,臧富海正趴在窗台上,兴奋地向外张望着,看见我进来,急忙说:
“舒涵,舒涵,快过来看。”
我好奇地向外望去,一对恋人正在后面山坡上漫步,轻柔的阳光照在草地上,恬静而优雅,仿佛欧洲的田园诗一般。臧富海兴奋地望着他们,一声叹息:
“这也叫一对儿……”
那一段时间,我们已经开始忙乱了起来,遵循着非常正规的上下课作息时间,没有一丝传说中大学的特色。有时早晨起得晚了,宿舍里面一片乱找衣服互相埋怨的声音。等到大家气喘吁吁地跑到教室,老师正虎着脸看着我们班里清一色的女儿国。男生在门口依次静静地走进去,由于人数过多,老师也不好说什么,静下来讲课。课间休息的时候,殷丽悄悄地走到我的身边,问我:
“早晨吃饭了吗?”
我看了她一眼,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之后,说:
“当然没有了,早晨都跑成那样了,哪有时间买吃的。”
“哦,”殷丽习惯性地咬咬嘴唇,把手插在了兜里,
“现在课间短,你不要下去,我这里还有,等会儿给你。”
“在哪里?”
“等一会儿。”殷丽摇摇手说。这时,老师从外面进来,学生便像被割断的稻草一般,纷纷坐了下去。
我望着十五层楼窗外的蓝天,感慨而多情,受到别人的关心总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我在后面悄悄地望着殷丽的背影,她把两只手放在背后,从背面看过去,身材婀娜多姿,猛然想到栗子敏劝我的话,心里沉一沉,把脸扭开了去。
无聊的课程总是分外得漫长,尤其是在饿肚子的时候,我看着平整的桌面,趴在了上面,好容易等到第二次下课。我把笔扔在桌子上,无聊地看着它转圈。
殷丽回过头看看没有人,从前面快步走过来,到我的面前伸出一只手,说:
“看看。”
她把手张开,里面是一把嗑好的瓜子,我迟疑地问道:
“干什么的?种花吗?”
“种花还能剥了皮吗?给你吃的。”
“天啊!”我恍然大悟,一股愧疚像潮水一般地涌了过来,“你上课时手在背后就是干这个的呀?”
“什么手在后面,你以为我是变形金刚啊,”殷丽舒缓地动了一下手指,看着我从她手上拿走瓜子,叮嘱道:
“不要和你宿舍的人说啊。”
“你也就行了吧!”程尚和我并排在路上走着,“找到这样一个女孩也不容易,至少你将来不会伺候她。”
“你想得也太远了,”我看看程尚,“再看看吧,反正还有四年呢。”
“你倒是想得美,女孩子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不简单了,你再不主动,人家也不会来找你了。”
“是这样的吗?”
“不信你就看着吧!”
我或许就是那么一种特别倒霉的人,在预言与推断这一方面,从来就没有准确过。从那以后,殷丽似乎也没有那么多单独接触的借口,很少课下来找我。偶尔在路口碰上了,殷丽深邃的眼睛悄悄地亮一亮,又黯淡下去,两个人擦肩而过。回到宿舍关上门,程尚小心翼翼地跟在我的后面,轻声说:
“怎么了?”
“没怎么。”
“其实不管你是不是想和人家交朋友,都应该对人家好一点,咱们还要当四年同学呢。你就觉得人家那么差吗?”
“别胡说,”我把手指放低,轻轻地指了指在上铺睡觉的秦雁行,“我没有觉得人家差,只是不知道是哪儿没有对上。”
程尚向上铺看了一眼,轻声笑了笑,回到床上躺好。我在床边坐下,看着窗外的绿色草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房门。
感情的事情真像是跷跷板一般,需要两个人的通力合作才能够运动得起来。我很少去找殷丽,殷丽也就慢慢地不愿意再来找我。几个人一起走时,或许是殷丽承担了太多同伴的压力,碰到我也并不是很愿意再说话。只在当没有旁人时,才会对我微笑地说上几句,感慨作业难做,老师难骗,男生迟到的次数越来越多,笑闹几句,然后分开。
那一片天空——缘聚(5)
当我们适应了大学生活的时候,时间突然加快了脚步。每当傍晚坐在窗台上吃饭时,望着天边一抹如血般的暮色,总是感觉到生命的无聊与乏味。那段时间,所有的功课都是在收尾的阶段,老师凶神恶煞般地逼交作业,学生叫苦连天。晚上实在画得晚了,大家便一齐相约去外面吃夜宵。王一河低着头走路,感慨道:
“没想到老了老了还受这种折磨。”
大家没有人搭腔,王一河诧异地望望左右,又说道:
“下学期买一辆好车子,再也不用这么溜达着走了。”
“你趁早算了吧!”秦雁行因为赶作业感冒了,瓮声瓮气地说道,“就这破学校,买辆好车子也得被偷了。”
“你也太瞧不起大学学生的素质了吧!”栗子敏在后面跟着说,“是不是你的车子太没个性,让人给推错了。”
“好像还真是不行,”程尚接口道:“我上次骑车子买了香蕉,回来时去超市买东西,最多五分钟,出来就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臧富海扭过头来问:“车子还是香蕉?”
“那个……是香蕉。”
“唉!”王一河仰天长叹:“学生如此之苦啊!车子都不如香蕉值钱。”
“这件事应该这么想,”我走在队伍的最末端,指着程尚说道:“一串香蕉就让你背叛了自己的学校,污蔑自己的同窗。”
程尚蔑视地看我一眼,用手捂住眉头,摇一摇,说道:
“这就叫做以小见大,窥一斑而见全豹。”
“话还真得不能这么说,”王一河学着程尚的样子摇了摇头,“小就是小,大就是大,谁不会犯错误?照这个理论,就没有好人了。”
大家一时之间有点朦胧,清醒过来,纷纷感慨一河年事已高,话语也是如此的深奥。这时,栗子敏轻轻地拉了拉我的袖口,说:
“看路那边,殷丽。”
我抬起头来,揉揉眼睛,看见殷丽一个人在路边悄悄地走着,手习惯性地还是插在兜里,低着头。不知我们刚才超越她时,她是否看到了我们。
我犹豫了一下,停下脚步,向路那边喊:
“殷丽。”
殷丽抬起头,月光的照射下,深邃的眼睛竟像水一样清楚地反射出了光芒,那里面没有任何惊异的表情,显然已经看到了我们。看着摇动的树影下殷丽瘦弱的身影,我的心里猛地有些难受,招手叫她:
“过来。”
殷丽迟疑地看了我前面的男生一眼,还是跑了过来,站在我的面前,抬起头看着我。
“你去做什么了,这么晚还出来,不怕出事吗?”我等前面的男生走出去一段距离,扭头问她。
“和你们一样去吃饭啊,我们也会饿的,其实,我刚才在城隍庙看到你们了。只是我走得早。”
“你怎么不和我们一起走呢?”
殷丽脸色微红,笑着说:
“你们都是男生嘛,我下次就知道了。”
午夜的月光分外明亮,像银子一般叮叮咚咚地散落在大地和我们的身上。殷丽看着前面渐行渐远的人群,抓住我的手,说:
“快一点,别人都走远了。”
我下意识地想要挣开,想了想,还是挽在了一起。曾经有人说恋爱中最美好的事,就是第一次抓住恋人的手,那么我这算是什么呢?一丝尴尬,一丝甜蜜,更多的是难为情。春季时,我曾经在花朵上小心地用彩色笔写下自己的名字,现在的那些字迹,已经深深地印入那一串果实之中了吧,这就是所谓的春花秋实吗?如此说来,今天的果,正是因为昨天优柔寡断的因了。
从侧面看殷丽的脸,她轻轻地撅着嘴,不知心里面正在想些什么,感觉到我在看她,殷丽放开了手,调皮地问道:
“放了假,你是要回家吗?”
“当然。”
“那你会和我多联系吗?”
“会的。”
“你现在是不是作业很多,我帮你做一点吧。”
我望着她的脸,确定是否真心,心中怦然而动,冷静下来,我摇摇头,毅然道:
“不用了,男生都没有做呢!”
“那好吧!”殷丽抬头看看宿舍楼里的灯光,摆摆手说:
“再见。”
“再见。”
回到宿舍,我趴在宿舍的门上听了一下,确定鸦雀无声之后,推开门进去,看见宿舍里的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床上,喇叭嘴臧富海不在。我高兴地脱下了衣服,躺在床上,说: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比睡觉更舒服的啊,臧富海去哪儿了?”
宿舍里没有一个人应声,过了一会儿,程尚哼哼着说:
“厕所里画画去了。”
长艺晚上十一点准时熄灯,熄灯后所有的宿舍不准点灯。功课繁忙,学生被老师和宿舍长两头夹击,没有办法,只好想到了厕所。厕所的灯据以往的老同学讲,是始终开着的,但是后来校园开展了一个“节约用电,大家来参与”的活动,一个刚进来的研究生不知深浅,一心媚主邀功,提出了厕所灯的问题。学校便把灯换成了声控的,两分钟一灭,可是苦了那批晚上干活儿的学生,灯一灭,就要“嗷”地叫一声。一晚上下来,活儿没做完,嗓子倒喊哑了。
我高兴地拍拍手。王一河大梦初醒般,问我:
那一片天空——缘聚(6)
“你和殷丽在后面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
“唉,你堕落了,”王一河高兴地叹着气,“不过也好,省得让别人总说咱们是光棍宿舍。”
“天啊,天啊,原来他们说的单身宿舍是这么个意思,我真傻,”程尚在上铺痛心疾首,“他们问我们是不是单身宿舍,我还说是啊,是啊,我对不起大家啊!”
“其实,现在单身不单身的有什么?大学里的朋友有几个能谈成的?将来咱们挣了钱,再找好的。”秦雁行闭上眼睛,憧憬着未来。
“将来我要是工作了,”程增元没有和我们一起出去吃饭,正是饥饿无比的时刻,“我就买好多的东西,一到晚上就吃。再也不受这份洋罪了。”
“你也就是这么点出息,”王一河对此嗤之以鼻,“将来要是有了钱,我想吃什么,就让他们送什么,我最喜欢吃校门口的比萨饼了。”
栗子敏把被子向上拉了拉,说:
“将来我要是能挣好多的钱了,我就再也不在北京待着了,回老家盖房子去。”
大家一阵沉默。王一河无限神往地盯着天花板,说:
“会有那么一天吗?”
“这不是很快就要放假了吗?对了,秦雁行,你放假回老家还是到山东去找你父母?”陈义埙问道。
“去山东。”秦雁行淡淡地回答道,“家里没人。”
秦雁行的父母在外地做些小生意,他自己也就不是很愿意提起这些事。或许家教真的会影响孩子,秦雁行总是显得有些隐晦而多疑。逐渐的,我们大家了解了他的个性,也就不去主动问他。
“一个学期就结束了。”我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真是像做梦一样,我真的希望我是在做梦,梦醒了之后我还是一个孩子,正躺在婴儿车里,连话都不会说,我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我根本就没有考大学,根本就没有长大,那该有多好啊!”
那一片天空 ——纸鹤风铃(1)
我在前面走着,殷丽在旁边小心地看着我,说:
“这一次放假回家,你妈妈心疼你了吗?”
“为什么?”我诧异地回过头来。
“看你这么瘦啊,还有不心疼的?”
我高兴地甩甩胳膊,笑道:
“要那么胖干什么?学臧富海啊,我倒是觉得瘦一点儿好。”
“你还记得我说过要送你一件礼物吗?”
“记着呢。”
“下午你过来拿,只能是一个人来啊!”
“什么礼物?”
“来了你就知道了。”
下午吃完饭我来到女生宿舍门口。殷丽乖乖地坐在台阶上面,看到我过来,从背后拿出一个硕大无比的纸盒子来,伸手递给我。
“这是什么?”我想要把盒子拆开。
“别拆,你回到宿舍再拆,记着要告诉我你满意吗。”
“好的。”我看看盒子的缝隙,全都沾得好好的,丝毫看不见里面,“我回去就给你打电话。”
毕业那天.z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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