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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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水柔情 作者:袁圆
楔子
Tea Time 蓝少芬
  话说某日,袁大小姐捎来一封信,少芬就觉眼皮直跳、头痛昏眩,战战兢兢地折开 ,“去芜存菁”地给它看了一遍,才知道,重点只有一个——写序。﹝还注明了不一定 会还帐?!〕真是……世界还有天理吗?〔悲鸣状〕
  不过,看在时焱大哥的面子上,少芬决定要“以德报怨”,“不计前嫌”地原谅袁 大小姐,谁教她家的时焱这么吸引少芬;即使他已经是“名草有主”了,少芬还是念念 不忘,唉……〔眼角余光中,少芬已瞥见有一女子带着西瓜刀狂飙而来……﹞oK,oK, 切入主题——少芬认识袁圆其实并不久,认识之后也多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所以,当 袁圆提出她要上台北时,少芬真是万分期待,可以和袁圆一起吃饭ㄝ,你们很羡慕吧!
  可是少芬怎么也没想到那天居然会闹了个笑话〔芬妹已无脸说出,欲知实情请洽袁 圆〕,造化弄人哪!
  说实在,人家真是很万分崇拜袁圆ㄝ!不说别的,一月一书就够呛了!她的脑袋好 像无底洞一样,可以不停挖出许多故事而不会枯竭,这是少芬学几年也学不来的,想到 少芬每写书必经的低潮期、发懒期……我就想高唱“白天不懂夜的黑”
  ……写到这儿,少芬烤箱里的起司蛋糕终于好了,咖啡也煮出来了,坐在小桌前, 手里拿着袁圆的书,享受美妙的午茶时光,哈哈,人生一大奢侈之事呢!
  楔子
  “七圣王朝”是由七位依北斗七星命名的青年才俊所领导的盛大组织。
  它不是黑道,亦非帮派,事实上,它仅仅是个企业集团,由于集团内的人才济济, 包含各行各业的菁英,因此他们拥有许多先进的高科技物品,连国内的情治单位私下都 与他们有合作关系。
  据说他们的财资和权势之雄厚,无以估计;只要他们愿意,影响各国的政坛发展乃 九牛一毛之小事。
  外人尊奉此七位主事者为“七圣”。“七圣”中又以“天枢”为首。
  “七圣”者,均佩有一只代表身分地位、用极罕见的整块堇青石切雕制成之手镯。 其上以高科技镶嵌着北斗七星的图腾,七颗似钻似水晶的奇石在富丽的紫蓝色调堇青石 之衬托下,愈显光彩夺目。镯边垂挂的稀有天蓝石环,则是要赠予他们的另一半来佩戴 。
  没有人知道“七圣王朝”究竟在何处,有人说他们的总部在东南亚,有人说在美国 ,也有人说在欧洲,更有人说在北极。
  其实“七圣”的总部在台湾的中央——也就是中央山脉里。试着想像山脉是空心的 ,他们即是位于那座坚固的堡垒内,而知道此秘密的人不多,莫怪众人永远找不着。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七圣”俨然成为好事者茶余饭后的话题,尤其继“ 天枢”邵伊恩、“天璇”班杰明、“天权”时焱、“玉衡”拓跋刚和“瑶光”
  王佑鑫的婚事相继曝光之后,虽说伤了全球不少女子的心,但起码世人皆晓得“七 圣”不再只是个传奇神话。
  故硕果仅存、仍旧单身的“天玑”和“开阳”,立刻成为人人议论的目标,大家一 方面臆测他们的情事,一方面也期盼自己会被他俩看中。
  所以说呢,“七圣”想要耳根清静,怕是天方夜谭,得等很久很久……
第一章
噗噜噜的MARCH车子,在错综复杂的乡间小道里一直绕不出去。
  “这儿是哪里呀?”贺羲平汗流浃背地东张西望。
  四处的景色宜人,但他却无暇欣赏;想找人问路,可已快两个小时了,他始终未见着一位路人。
  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他不禁急了起来。“啊,迟……到喽。”
  贺羲平连忙以单手控制方向盘,另一手则摊开折得乱七八糟的台北市地图,试着再度找出目前的所在。
  挟有草味的山风,从敞着的窗外灌进,呼呼地吹起半开大的地图,整个台北盆地恰好覆盖了他整张脸。
  孰料才见天日的瞳孔凑巧瞥到一只野兔从他的正前方跳过。
  “嘎!”他骇然大叫,火速转动方向盘,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野兔,但车身却因此歪了准头,朝旁边树荫茂密的陡峭山坡冲下。
  “哇——哇——”他抓紧方向盘,连连的惊呼随着一路的崎岖颠簸而变了调,幸亏他有系安全带的习惯,否则这会儿不知会给甩到哪儿去。
  “喝……噢……呀……”他猛踩煞车,或左或右地“啊……”贺羲平手忙脚乱地扯下遮住视线的地图。
  闪过跟前的大树,为后人开出一条弯弯曲曲的新径,沿途受惊吓的动物鸟兽,纷纷奔逃流窜,被他撞倒的树和草,一律遵循统一的方向倾斜。
  总算上天怜悯,前方等待他的不是断崖绝壁,而是另一康庄大道,在他高超的技术下,总算安然抵达路面。
  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甫欲松口气和庆幸大难不死,侧翼却莫名其妙钻出一台吉普车。
  “哗……”他张嘴大叫,车子跟着蛇行疾驰,在岌岌可危之余撞上右边的巨木,才没再次栽入深谷。
  “呃!”吉普车上的水柔显然也让这台小MARCH吓了一跳。
  她刚自“七圣”总部的秘密出口出来,没想到于此种荒郊野外会有车经过,好在她的反应灵敏,霎时将车急转弯并唧地煞住,才免于追撞上去。
  “哎哟——”贺羲平被震得七昏八素,硕壮的身躯卡在车内动弹不得。
  小MARCH这回变得更小了,扭的约车首结实地凹陷了一大块,乒乓砰啷的零件飞落音效,为一连串的意外画上完美的句点,“你要不要紧?”水柔仓促地跳下车,跑到那 部惨不忍睹约MARCH旁,从变形的车门内拉他出来。
  “我……我……”贺羲平披头散发,眼冒金星,他活到二十八岁,还不曾这么惊险刺激过。
  “有没有怎么样?”水柔又问。
  “你……你……”仙女!此乃贺羲平混沌的脑袋中乍有的印象。
  虽然他近视四百多度的眼镜在适才的重击中不知落到何处,可他隐隐约约仍能描绘 出她飘逸的轮廓,和嗅到她体上淡幽的花香。他发誓,她和那台吉普车真的是凭空变出 来的!只是仙女开吉普车……似乎“有点”奇怪。
  “啊,你额头流血了。”水柔娇呼,他厚厚的刘海全让血黏成一团。
  “流……流……血……”贺羲平愣愣地抬手欲摸。
  “你不要动,我去拿药箱。”水柔制止他。因为职业是医生的关系,她随身必备医 药箱。
  “等等……药箱……我……”贺羲平本想说他车上就有,然而她已像阵轻风般远离 了它的视野。
  仙女走了。他喟叹,背瘫倚着车。
  他现在究竟是身在何方?不过肯定是桃花源,要不他怎会遇到仙女……呵呵,仙女 耶!可惜他的眼镜不在,使他无法看清仙女的模样,但是他起码该瞧瞧小时候从书中读 到便一直向往的桃花源吧?
  “眼镜,我的眼镜……”贺羲平于是趴在地上寻觅。
  “你在我什么?”水柔匆匆提着医药箱跑来。
  “我的……眼……”这柔柔的软调儿……哈,是仙女,她没走!贺羲平连忙仰着腼 腆的笑容望向声音来源。
  “你的眼睛怎么了?”水柔用拇指和食指撑开他的眼睑检查。
  “不是……是……是……”她的触摸让他失措地双颊通红起来,平常即不算“练蹬 ”的舌头结巴得更严重。
  “有东西跑进去吗?”水柔仔细端详,往他又靠了几寸,如兰的吐气尽数喷在他的 脸上。
  “不……是……”好香喔,贺羲平捧着拂过掌心的发丝,他瞄清楚近在眉睫的婵娟 韶颜,温暖的呼吸正与他鼻息交融,他贪婪地缩短两人间的缝隙……但突然又觉得自己 的行为亵渎了仙女,不禁慌乱地爬开。
  水柔没有催他,仅仅是蹲在原位有趣地盯着他。“不是什么?”他居然在害羞呢, 真是少见!
  “不是……眼睛……是……眼镜。”贺羲平忸怩低着头,吞吞吐吐好半晌。
  “喔,原来你刚刚是在找眼镜。”水柔这次很有耐心地等他说完。
  “嗯。”贺羲平又是腼腆地领首。
  “先处理你的伤口,一会儿我再帮你找,好不好?”水柔轻柔地微笑,温婉的口吻 当他是孩子般。
  “好。”贺羲平蓦地昂眸看她,诚朴的赧颜毫不矫揉造作地露出欣然的喜色。
  接着,他不好意思地搔着头,想起自己忘记礼貌了。“谢……谢。”
  “不客气,是我不好,我开车应该小心点。”老天,这个男人又脸红喽,他简直是 稀有品种嘛。
  “不是你……是我……本来就……”贺羲平连忙摇着双手。他难为情地想告诉她, 其实早在险些撞到她之前,他就已经“翻山越岭”了。
  讵料忙中有错,焦距不清的手掌胡乱一伸,竟好死不死地捂上她极富弹性、触感浑 圆柔软的“山岭”……“嘎!”两道冷息同时倒抽。
  “你——”云霞顿时染红了水柔的芙蓉粉腮。她才在褒奖他的憨厚老实呢,岂知他 就……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护住前胸,正待破口大斥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之际,他却先声夺人,一副受惊惶 猝地直将屁股往后挪,仿佛被人吃豆腐的是他。
  “啊……啊……啊——”惊愕的噪嚷终结在一记清脆的碎声之下。他止住叫,跟着 缓缓抬起一边臀部,用手探了探,又缓缓举起无辜的苦脸,锁着眉,扇着亮净的眼看着 她。
  “怎、怎么啦?”这下她从被害人升格为施暴者,反而不知该如何发作。
  贺羲平拎着被他坐破的眼镜,满面红潮地支吾着。“找……找……到了。”
  ***
  “你……”贺羲平在哀过之后,努力眨着浓黑的长睫毛,试图瞧清楚水柔近在咫尺 的玉容。“不是仙……仙女?”
  “你已经问了五遍。”水柔好笑地摇头,继续手里熟稔的工作。
  因为他额头磕裂的伤痕有两公分之大,所以她替他缝了四针。
  “你会不会想吐?头晕不晕?”撞成这样,她怕他有脑震荡。
  “你也……问……了五遍。”贺羲平说。
  “是吗?”想不到他有幽默感嘛。
  “你……真的……不是……”他不放弃。
  “第六遍,我真的不是仙女。”水柔正襟危坐,判断他一定有脑震荡。
  “喔,也对。”贺羲平领首,接着念念有词。“如果真是仙女,我应该摸不到她, 更甭提刚刚还不小心碰到她的……”望着尚处触电状况的掌心,秽污血浊残存的狼狈脏 脸,登地燥热了起来。
  “怎么了?”水柔没细听他的嘀咕,见他看得那么专注,以为他的手有她没检查到 的伤势,于是执起他的壮腕翻看。“是不是刺到玻璃窗的碎片?”
  “嘎……”贺羲平吓一跳,还以为她发现他想入非非,于是做贼心虚地撇颜扯臂好 避开她的靠近,不意打到才缝妥的伤口,他疼得叫出声。“哇啊!”
  “很痛吧?”水柔赶紧为他视察,确定没事后,才将绷带贴上。
  “不……痛。”贺羲平撇着嘴。
  在没有麻醉的情形下,针扎进肉里怎会不痛?又那么用力地磕到,自然更痛。
  可她问的是“很痛”呀,他虽然觉得痛,却没痛到“很”的地步,而且他也不晓得 别人的“很痛”是指痛到什么样的程度,所以他摇摇头又点点头。
  “是‘不痛’还是‘不,痛’?”水柔憋住笑。
  “我……我……”贺羲平立刻脑充血。
  “逗你的啦。”水柔好笑地掩着嘴,没见过这么会脸红的大男人,他铁定不是这个 年代的人。
  “啊……”贺羲平没料到她会开他玩笑,张口结舌了好半天,思路和常人不太一样 的脑筋,却转到该向她的好心搭救致意。“谢谢。”
  “谢什么?谢我逗你?”水柔勾起朱唇,此等男子世间罕有,理应列为保育古迹才 是。无形中,对他的好感多了几分。
  “喏……不是……”贺羲平连耳根都红了。
  “你要谢我什么?”水柔当然知道他是在谢她的医治,不过或许是医生的职业病吧 ,她想引导他说出想说的话,这是语言障碍者复健的第一步。
  “谢……你的缝针……技术……很好,谢谢。”短短的几个字,已让贺羲平讲得浑 身大汗。
  “知道为什么吗?”水柔问得正经八百。
  “不……不知道。”贺羲平摇头,表情也跟着正经八百。
  “因为我是裁缝师。”水柔俏皮地眨着眼。
  “喔,难……难怪。”贺羲平圆睁着眼,信以为真。
  “你真好骗。”水柔忍不住噗哧笑出。“你是运气好呢,还是运气背?撞伤你的我 ……恰巧是个医生。”
  “你的……笑声……很……好听!”贺羲平没由来地赞叹。若是不时都能听到她的 笑声,多好!
  “呃……”他的措辞虽属笨拙,但那认真的腔调和神情,强过旁人成篓的甜言蜜语 。水柔发觉她的心跳竟在加速,两颊无端跟着发烫。
  “真……真的。”贺羲平也想不到素有“恐女症”的自己,居然会对一位陌生女人 说出这样的话,他尴尬地绞着手,脸已红成猪肝色。
  “你叫什么名字?”水柔以指拨着鬓际的长发,转移话题掩饰她的娇怯。
  “贺羲……羲……”
  “你叫贺西西?”水柔接话。好奇特的名字。
  “不不不,是……贺……贺……羲……”贺羲平一急,话愈发说不清。
  “贺贺西?”水柔掀着黛眉。
  “不不不,是……贺……贺……贺……”他这下结巴得更厉害。
  “贺贺贺?”怎么越说越怪?
  “不……不……”贺羲平摇头摆手。
  “别忙,深呼吸,你慢慢讲。”水柔接住他的手,和蔼地拍着。
  “是……贺羲……平。”不晓得是不是她的温柔,或是那手心传来的热气,抑或是 他做的深呼吸所致,他整个人果然静了下来,话总算正确说出。
  “贺羲平?”好耳熟的名字,她在哪儿听过?
  “对。”贺羲平兴高采烈,和她一起松了一口气。
  “来,上车。”水柔指着她的吉普车。看看天色就要起雾了,再不下山,恐怕会被 困住。她是可以回总部啦,但他呢?此地半夜常有猛兽出没,她若丢下他一人不管,明 天只怕连尸骸都寻不到,“可是……”贺羲平瞄着撞毁的MARCH,那是他在机场附近的 租车公司租的。
  “先摆这儿,我会找人来拖走,掉不了的。”水柔准备扶他起来。
  “我……自己……来。”男女有别,贺羲平怎好让她搀着?他慌忙挺直身,脚下遽 然传来巨痛,他跟着就要跌摔在地。“哎呀!”
  “没事吧!”水柔即时稳住他。
  “脚扭……扭到了。”贺羲平赧颜咬着唇,猝地瞥见傍在她纤肩上的大手,或许是 前车之鉴,害他担心一会儿又摸错,忙将重量移到背后的烂车上,并迅速将手缩回去抓 耳搔面,一下子搁至腹侧,一下子又藏在腿边,接着又倚在车上,像是放哪儿都不对, 神态好不紧张。
  “你怕什么羞?”水柔忍着笑。
  “我……很重。”他局促地说。不用比较大家都嘛看得出,和他超越二米关卡的身 材一站,她实属娇小。
  “没关系的。”天天瞧“七圣”那帮人高马大的兄弟,水柔对他的腿长手长早已司 空见惯。
  “不。”贺羲平倒是满坚持。
  “那么——”水柔环顾四周,拾起一根粗细正好的枯枝给他当拐杖,才算把问题解 决。
  两人又折腾了一会儿才都上了车。她发动车,驶往下山的路。“你怎么会在这儿? ”
  此山区杂径很多,宛如迷宫,若非识途老马,极易陷入其中走不出,故向来没啥人 烟,所以她经常利用此处的密道进出“七圣”总部。
  “开着……开着就……开到这儿……”贺羲平耸肩嘟囔,蓦地他想起迷路的事来了 。“啊!”
  “什么?”水柔让他突如其来的惊喊吓得踩住煞车。
  “我……”贺羲平慌手慌脚掏着身上所有的口袋,掏得他汗如雨下,终在裤袋挖出 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他问:“这里要……怎……怎么去?”
  ***
  难怪水柔觉得他的名字很耳熟。
  搞半天,此只迷途的羔羊,便是“特勤组”期待已久的生力军,亦即她盼望两个月 ,总算来接任她“兼职”法医工作的人——刑事鉴识专家贺羲平。
  “特勤组”是打击犯罪的单位,专门办理棘手的案件,性质类似美国的FBI,由国 内警界和武术界遴选出来的菁英所组成。
  纸条上的地址,和水柔市区的房子之门牌仅差一号,因为特勤组的组长田老认为; 同样对解剖学有相当的研究,她和这位远从美国请回来的医学博士比较有话聊,而且也 方便她的勤务交接,所以特别安排的。
  哼哼,好一个“有话聊”和“方便交接”。田老啤酒肚里酝酿的是啥诡计,她会不 了解?还不是要为她牵红线,他想当她的媒“公”又不是昨天的事。
  “你不是明天的飞机吗?”水柔边开车边将看过的纸条还他。
  “对,我……提早一天来……”贺羲平很是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坐飞机 ?”
  “我有超能力呀。”水柔轻笑。
  “真……真的?”贺羲平的表情是崇拜。
  “当然是假的。”水柔眠着嘴,以免爆笑出来。“我是明天负责去接机的小偻儸。 ”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小。”贺羲平愣了愣。
  “你的意思是我老?”水柔挑眉看他。
  “不……不是,我的意……意思是……你很……”贺羲平连忙解释,但是人一慌偏 偏就词穷。
  “很什么?”水柔故意戏弄他。
  “很……你……你……”贺羲平面红耳赤,当下变成大舌头。
  “我怎样?”水柔逼迫。
  “你很……很漂亮!”贺羲平被她问得急,想到什么就吐出什么。
  “贫嘴!你又没戴眼镜,根本看不太清楚。”水柔嗔责,刚才上车时要不是她拉他 一把,他还差点去撞树呢。
  “真的,我……虽然看……看不清楚,可是像你……这么温……温柔的人,肯定很 ……漂亮。”他振振有辞。
  “那可不一定喔。”赞美句她听多了,反应却未曾似现在一般,水柔一手捂着发烧 的嬿颊,暗中庆幸他看不清楚。
  “一……一定,你帮我……包扎时好……好……好……”贺羲平辩驳。其实透过他 的瞳仁,她雍容的倩影不啻蒙了一层薄纱,感觉更具迷人的神秘色彩。
  “说到包扎,你方才八成偷笑了好久,我居然在你的面前班门弄斧。”水柔觉得丢 脸丢到国外了。别瞧他年纪经轻,人家在美国有名得很咧,光是医学博士证书就有三张 ,且张张均是美国最顶尖的学校,故他亦是法医人类学家。
  “没……绝……绝对没。”贺羲平舞着手,拚命否认。
  “还说没,你那时怎不早讲?是想看我出糗呢,还是想看我出洋相?”水柔嗔怪, 基本上,出糗和出洋相是同一回事。
  “我没……没……没……”贺羲平垮着唇,只差没哭出来。
  “好啦,我跟你闹着玩儿的。”水柔笑。
  该说他老实,或是骂他笨?旁人见了她早口水流满地,恨不得马上套出她的生辰八 字与祖宗八代,而这小子居然至今连她的芳名都没问。
  她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伸出手。“我是水柔。”
  “啊……你、你好。”他犹豫片刻,才受宠若惊地和她握了一下,又速速收回去。
  “你好。”水柔窃笑。他的手心都是汗。
  “水……水柔。”贺羲平低声咀嚼一番,接着对她露出编贝臼齿。“好听,人…… 如其名,似……水柔……情,大下……至柔乃为……水。”
  “谢谢,想不到你对中国文学也有研究。”好干净、真挚的笑容呀,水柔几乎看呆 了,她讷讷地撇回头看向前方,一池春水莫名地荡起涟漪。
  老天,他拙得可以,而且两人认识也不过两、三个小时,她怎么会……“不……” 贺羲平害躁地搔搔头,不懂她干么要谢他。
  “你有没有检验过你的微血管?”水柔忍不住又逗他。说真格的,她实在很难把他 和传真资料上面的“大才”、“办案利”……等等形容词凑在一块儿。
  “为……什么?”贺羲平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
  “探讨你为何那么会脸红啊。”水柔揶揄。
  “原来……如此,我回去就……就检验……看看。”贺羲平大彻大悟地击着大掌。
  “记得告诉我结果。”水柔啼笑皆非。他真的会是少数享誉美国警坛、在FBI占有 一席之地的华裔菁英吗?
  “好。”贺羲平没有迟疑便答允,紧接着他拿出纸和笔,时而专心书写,时而垂眸 沉吟。
  “你在做什么?”水柔捺不住好奇。
  “把要检验……的项目……写下来。”贺羲平应得天经地义,丝毫不认为有何错。
  “喔——﹂水柔转了转眼珠,险些撞车。
  ***
  水柔停住车,考虑该不该唤醒旁座睡到打着轻鼾的贺羲平。
  鬈曲乱翘的墨发全集中在他的头顶上,绕成一圈又一圈的圆轴,露出他整个耳朵和 有棱有角的下巴弧线,几绺叛逆的尾端不时随风撩过他的颊骨,大概是觉得痒,他用手 拂掉,抓一抓,继续沉眠,风再吹,发丝再飘,他再用手抹脸,就这么连着好些次,他 皱着眉,恍如有飞蚊在扰他清梦地挥挥手,俨然那样的无声抗议,便能得到安宁。
  “嘻。”水柔发噱。
  “嗯……”他动了一下,虽然椅子已调到最后,但一双长脚仍嫌拥挤地撞上前方的 横板,他吓了一跳,从睡梦中惊醒。“什么?!”
  庞大的躯体跟着弹了起来,惺松的脑袋旋即磕到了车顶,他二度惨呼,本能抱头弯 身,额部又重击至前面的置物台,他呻吟。“哎哟……”
  “不要动!”水柔怕他再碰伤哪儿,忙不迭出声喝止,一手压在他的肩使他镇定, 一手捧着他的颊颚让他面向她。“慢慢来。”
  “呃?”似乎忘了还有别人在,贺羲平又吓了一跳,膝盖接着打到换档杆,又是一 记哀鸣。“呀喂……”
  “小心些嘛,有没有怎么样?”她关心地为他揉着发疼个的关节,有点怀疑他如何 四肢健全地活到现在。
  “咦?”贺羲平怔忡,挨近脸与她眼对眼,鼻对鼻,瞪了好半晌,忽地,他急急后 退,脸红得像川烫过的草虾。“嘎……是……是……你。”
  “不然呢?”水柔促狭。
  “嗯——”贺羲平揪着粗眉认真地想了想,才憨憨地摇头。“不知……道。”
  “你睡饱了吗?”水柔哑然失笑。
  “饱、饱了。啊……对……不起,你是不是……开累了?要不要……换……换我… …来开车?”贺羲平歉疚,说着说着,脸又红喽。
  “已经到啦。”水柔抑制自己不要笑太大声。
  “到……哪儿?”贺羲平茫然地眨着眼。
  “到你家呀。”水柔枕在方向盘揪他。
  “我……我家?”贺羲平环顾车外。一听到她说“家”,直接反应是美国和父母家 人同住的大宅。她把车开到美国?可是这里看起来像……“这里是车库。”水柔插话。
  “喔。”贺羲平释疑地松口气,他就说嘛。不过看一看,和他家的车库长得不像ㄝ 。
  “你真的不要去医院详细检查、检查?”水柔担心他的傻是被她撞的。
  她陪他下车,因为他依旧坚持没让她搀扶,故她走在他的旁边以备万一。至于行李 ,因他认为粗重的事该由男人来做,她不想和他的沙猪心态争辩,也就随他高兴,幸亏 他的家当不多,只有一个二十吋的登机箱。
  “不要,我讨……厌……医院。”贺羲平吐舌,一脸怕怕的表情浑似畏惧医院的小 孩。
  “拜托,你是医生耶。”水柔喷饭。
  “我……晓得。”贺羲平赧颜她笑了笑。“何况……自己的身体……有没……有怎 么样,我自……自己清楚。”
  “你饿不饿?”水柔为他开锁开门。
  “不……”他摇头,但他的胃却在此刻不悦地起哄,他尴尬地摸着肚子,只好再点 头。“饿。”
  “那你先熟悉环境、梳洗一下,我去帮你弄点吃的。”来者是客,他又因闪她的车 而受伤,田老也吩咐她要好好照顾他的,帮他弄吃的算是举手之劳。
  她打开电灯,把钥匙给他。
  “好。”贺羲平傻乎乎地接过,不懂她何以有他的住处钥匙。
  “你真的不会头晕想吐?”水柔关怀。
  “不……不会。”贺羲平又摇头。
  “那好。”水柔放心,然后像在自家厨房一般地说:“浴室在二楼左手第一间的主 卧房里,一楼的在书房旁边,因为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你的冰箱全是空的。对了 ,你有没有盥洗用具?”
  “有。”贺羲平听得一愣一愣的。她怎么会那么清楚?
  “我一会儿就过来。”水柔说着便走出去。
  “喂——”贺羲平想叫住她,门已经阖上了,他凝望四周陌生的建筑和家具,摸着 头纳罕。“这里……不是我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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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门咿呀地一声被推开,水柔端着简单的三明治和果汁莲步进来。
  “贺先生?贺博士?”她柔声喊着。
  没有回音。
  她以为他在洗澡,将餐盘放在餐桌上,好让他一会儿从浴室出来时便可取用,正想 打道回府,却见他瘫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脸也没洗,衣服也没换。
  “看来他真的很累。”水柔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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