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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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不由己 作者:余宛宛
楔子
 说与不说之间
  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和你们谈谈这本和我纠缠了近四个月的新书,我纳闷着。
  我想“反省”这字眼,该是个不错的开始。
  严格说来,这四个月里,我认真写稿的日子,其实屈指可数。因此,请别把写作时间长短和作品内容的优劣成正比的这一套模式放到我身上来。对我而言,那显得有些讽刺。
  忙些什么?我早已没有概念。只觉得多数时候,写作之外的许多琐事,突然都变得有趣起来,我甚至无法安分地在电脑前坐上二十分钟,完成一个段落。故事虽然已在脑子里转过无数次,然则,只要我没定下心来将想法落实于文字,故事就
  永远只是脑子理的一个想法。可是,我真的想和大家分享脑子里的剧情起伏、想写出主角们的喜怒悲忧,所以先前才会小心翼翼地孵出先前那么多本的作品。
  那,为什么故事还是“拖”了如此久?
  如同酗酒者永远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酗酒一样,自我唾弃到最高点的时候,我开始产生逃避的念头--反正,我早晚都会把故事写出来的;反正,我明天一定会做的……不知不觉间,这些“反正”累积成一堆吓人的数量,唯一没被吓走的是我的散漫。
  日子突然变得如同在一片原野上漫步,没有波澜起伏、没有悬崖高壁。漫步的日子很悠哉,却总会在不经意时恍惚起来,因为每天的生活加出一辙。我想着如果每一个明天,都只是令天的延续,会是什么光景?
  有意义的二十四小时当然值得嘉奖,但是,一日接着一日的无所事事,光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我不想很矫情地告诉你们,哪一天的哪一道正义雷声突然打醒了我。
  坦白说--唯一能改变自己的只有自已!
  我花了一些时间找回原来的生活步调,从平静的规律作怠中,重新自写作的工作里发掘热情与乐趣。因为,我不想让自己的生活有遗憾,生命应该还有其它无限的可能。不过,这无限的可能至少该是建立在自我平衡与自我不断新生的状况。
  动笔写这样的一篇感想,我其实犹豫再三。因为我会愧于告诉你们我这段日子的荒唐。尤其,在我身边的人战战兢兢于工作之时、在台湾社会其实很需要任何动力之际,我这种庸人自扰的行为,简直是十恶不赦!但是,我还是把我的情绪问题提出来和大家分享。也许你们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心情,而我希望你们和我一样地走了出来,重新建立起崭新的自己。祝福大家。
  回归主题吧!这本作品在原该更悬疑、更紧张一些的,不过少了爱情元素的言情小说,可能不是那么吸引人,是故我在内容做了一些修定,希望你们喜欢女主角在感情世界破坏与重建之间的心情。另外嘛,我一直对“理所当然”抱着存疑的态度--专家、名著的言论不尽然就是不可泯灭的圣言。所以,在男主角理所当然已经死亡之际,所有人的心情起伏就成了另一项有趣的部分。
  哇--不能再说了,泄了密就毫无神秘可言了。
  大伙看故事去吧!
  期待下回早日与大家相见。
  楔子
  在一个只该属于月光的惨白夜晚、在一座毫不掺杂任何一点色彩的纯白欧式别墅内--你不该期待任何良善之心。
  夜,静谧。
  几抹云丝拂过淡蓝色的月牙,雾朦光影洒落于一池喷泉上,水面在轻摇间折射出点点银白光影,偌大歌德式尖塔造型的窗倒映在水间,歪扭的阴森线条足够让泉上嘻笑的女神雕塑们兴起逃亡的念头。
  但逃不了,注定逃不了的。
  风,冷寥。
  除了树稍被吹动的声响,此处豪华的纯白屋宅沉静地不似曾有人烟涉足。
  云朵漠然地飘离月亮,月牙上的光芒于是直射到二楼的窗玻璃。窗玻璃泛起一道寒光,那反射的光彩是让摄影家都要屏住呼吸的罕见光彩。
  那样地美丽,如同房间内平躺于床上面无表情的少年。
  少年,呼吸平稳,却不像个正常人。
  他像座雕塑,一座可和月神媲美优雅的完美雕塑。那光洁的前额是用来突显他高傲的眉形、高直的鼻梁是让人不容忽视他的骄傲,而那过分纤雅的睑部线条对任何自诩美丽的女人都是致命的打击。那薄唇哪,幸亏此时是微抿着的,否则只要轻轻一动,蛊惑人心对少年而言,将是最微不足道的收获。
  少年的好看有些特殊,一种不与“英俊”二字同流合污的贵族式英气。
  但从脸上放松的线条看来,少年似乎正陷于沉睡。
  细瞧吧--他手臂上的微微颤抖,正改变着空气的频率。
  平日愤世嫉俗的锐利双眸,此时藏在微闭的眼睑之下。
  不能怪他哪,毕竟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
  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今晚的试炼关系着他能否能进入“运海帮”啊!
  只要他通过试炼,就无需再浪迹天涯,就无需再与任何微不足道的流氓打混,他的日子会有个立足点,他的人生将会正式展开。
  他很早便知道--一个长相贵气的孤儿走到什么地方都碍眼。
  没有背景,他的聪明才智会先葬命在别人的拳头下。流浪在各个孤儿院间的悲惨,只让他体会到一件事--他,再也不让任何人有机会踩在他的头上。
  他的机会终于到来!他不就遇到了运海帮的帮主吗?
  帮主说过,只要他能在房间里待到明天早晨,他就可以正式进入运海帮。
  一间屋子有什么可怕?他不懂。
  他要面对的试炼是人或是鬼?少年打了个冷颤,却没有移动身躯。毕竟,诡鬼之事和他脑中成功的远景相较之下,显得那么地微不足道。
  少年的右手轻覆上左腕上的软质银环,这是帮主给予他的试炼信物兼武器。
  他会成功的,他知道。
  碰!
  楼下大门被重重捧上的声响让少年胸口开始狂跳。试炼开始了吗?
  “谁在里头!”
  少年屏住呼吸,猛然睁开的双眼闪烁着光芒。
  “我知道屋里有人。出声,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阴森的威胁声逐益逼近。
  少年半坐起身,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门板就倏地被推开来。
  他直觉地弹跳起身,一个旋身便藏身到书桌之后。
  走廊的灯光射入房间内,那背光走入屋内的男子再次让白奇屏住了气息。
  是少帮主王子扬。
  帮主居然找了少帮主来当他的试炼使者,自己分量不轻哪。白奇心中闪过狂喜。
  白奇骄傲地挺直背脊走出桌后,怎么也不愿让自己像只缩头乌龟。
  “怎么 又是老头子找来让我玩弄的人吗?”王子扬嘲讽地抿起嘴角,邪邪挑起的眼尾,让他阴沉的眉宇染上一分轻佻神色。
  老头怎么突然同意他与常人不同的癖好了?
  “过来让我看看。”王子扬勾勾手指,打量着这个在阴影中仍看来生涩的少年。
  少年依言上前一步,清俊的脸孔于是曝露在月光之间。
  太完美了!
  王子扬打亮室内的灯,猎艳的视线就此移不开少年的脸庞。即便是他令人惊艳的小爱人,也及不上这少年的十分之一。
  “叫什么名字?”
  “白奇。”
  “白奇”王子扬让这两个字音从舌尖吐出,带着酒意的身子随意往沙发上一倒。这少年绝对会给自己带来无限的惊喜。
  “你的手环是老头给你的?”王子扬挑眉问道。
  “帮主要我到这里接受试炼。”
  “老头子的脑里在想什么?送一个美少年到我手里来进行试炼……他的居心叵测!也许试链只是一个幌子,你是他送来弥补我的礼物。你这一类的美少年,我寻找很久了。”王子扬挺身脱掉了上衣,露出一身精健的肌肉。
  魁梧体魄所流露出的侵略神情,对男或女都是一种危险。
  白奇炯黑的眼瞳蹦出厌恶的神情。流浪在街头,想包养他的男人甚多,他早看透了这些人眼中的兽欲。
  白奇的手紧扣着软质银环,不相信帮主竟会如此对待他。
  “帮主是要试链我的胆识。”白奇昂起下巴,轻蔑地看着他。
  “试胆识吗?我正是要试试你的胆识,看你有法子陪我玩到什么样的地步。”
  王子扬一笑,那笑明显地带着邪气。
  白奇猛然侧头避开那让人作恶的视线,逃亡到最后,他还是逃入了别人的圈套吗?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王子扬眼中冒出噬血的光芒,朝他逼近一步。
  白奇警戒地退了一步。
  “今天是王耀隆害死我母亲的日子!”
  王子扬的答案让白奇停住了脚步,他皱起眉,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种答案。
  “帮主是你父亲。”白奇年轻的面容染着疑惑,亲情不总被歌颂为伟大非凡吗?
  “我没那么好运,有王耀隆那么冷血的父亲。他是我的继父。”王子扬冷冷嘶笑一声,瘦削的双颊因为为回忆而僵直着肌肉:
  “那家伙十年前是个叱咤风云的外科名医,手术技巧一流,脑子却有病!”他疯狂地戳了下自己的头,咬牙切齿:“他喜欢挑战,愈具难度的手术愈让他兴奋。
  我母亲肚子里长了个瘤,他明知道那种异常扩大的现象属于恶性病况,却只为了证明自己医术超群而任其扩大。如他所愿,肿瘤蔓延扩大到我母亲昏死,而这位自诩为神仙手的家伙却救不了她。”
  白奇脑中闪过王耀隆关心的笑脸,他摇头,不愿相信这样离奇的事。
  即使少帮主和帮主之间的对立,众所皆知。
  “没有人会存心害死自己的家人。”白奇清亮的眼笃定地看着王子扬。
  “一个冷血的凶手就会。在老头子眼中没有所谓的亲人,只有可以利用的人和不能利用的人。我有才能,所以他培植我。”王子扬面无表情地反驳了他的话。
  “或许是有人恶意中伤。”帮主一定是个好人,否则何必救助他这样一个在街头正被数名恶汉施暴的家伙?
  “对,也许那家伙的情妇为了求我带她远走高飞,所说的全是骗人的话。可是,那家伙自己承认了--他笑着承认了。”王子扬郁狠的眼中有着无穷的恨。
  白奇迎视着王子扬流露出的怨恨,不免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只是一只被王耀隆摆弄的棋。
  一个对妻子残忍的人,为何要对陌生人仁慈?
  “别被他无害的笑容欺骗。他的真面目露出来之后,你会发现自己的无力挣扎,你会发现自己不敢再去在意任何人,因为那等于让王耀隆握了个把柄在手上。不过,聪明如我,他又能拿我奈何。我堂下的那几名兄弟全都可为我出生入死。现在就等着看他活得久,还是我活得长。”王子扬看着白奇脸庞上一闪而过的惊惶,渴望的眼盯住那薄嫩的唇。
  方才在宴会上所嗑的药让他的欲望濒临爆发--他想要这个少年……
  “你不一定要归附到老头子那边,我的潜力比他更惊人。”王子扬眯着眼端详着白奇。内心的欲念一旦兴起,人皮面具也会转变成兽性的脸。
  他现在急迫地想看到他的另一番风情。这样俊美的少年,可不是随意可见的啊!
  白奇瞪着他脸上的邪念,倏地撇开脸,就着眼角馀光打量着自己的求生出路。
  王子扬挡在门口,自己唯一能逃的路,就是破窗而出。
  “把衣服脱掉,乖乖躺到床上。摸清楚我的口味,你可以爬窜得比谁都快。”王子扬的舌尖别有意味地滑过下唇。“该怎么通过我这一关进入运海帮,你心里有数。”
  白奇拳头上的青筋突暴于手背上,血液中的暴怒随时都可能自血脉中债张而出。
  如果要靠着皮相和身体趋炎附势,他何必捱苦受冻至今。
  可是,他想成功 他的脚步跨前一步。
  值得吗?一个身心被蹂躏的人能换来什么未来?如果他连仅有的尊严都抛却,那他还像个人?如果他想当宠物,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
  “我要走了。”终究,他选择了转身离开。
  “没想到老头的软质银环现在专给一些没胆的孬种。”
  白奇乍然猛退数步,没想到王子扬跃身往他扑来的速度竟如此惊人。
  一闪一躲,都对彼此身手有了一番粗浅认知。
  帮主的目的是要他从这里全身而退。白奇眼中闪出斗志的光采,进入一种备战状况。
  “你逃不了的!”
  王子扬陡地出手捏住他的下颚,白奇反手打开他的手掌。
  “我没兴趣和男人在一起!”王子扬意淫的眼神光让他连和这家伙呼吸同一空间的空气都嫌恶心。
  “那更该试试,没试过如何能下断语。”王子扬俐落地一掌,已测出白奇的功夫没受过特殊训练。
  “喜欢或不喜欢都是出于天性。”白奇气喘地反驳,天生的敏捷却无法抵挡王子扬的一再逼近。
  “习惯也会成自然,不是吗?”王子扬抡起拳头,霍地一声击入白奇脸庞边的墙面,那纠结的上臂肌肉在月光中仍让人胆颤心惊。
  “别动。”
  白奇手腕上的银环突而幻化出一柄利刃,紧抵着王子扬的喉咙。
  “原来你的软质银环是柄刀子啊!老头子还告诉你这一点,对你不错嘛!”王子扬漫不经心地任由那微颤的刀子搁在他的喉间,他迳自仰头大笑着。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动手。”白奇额上冒着汗,眼中冽着寒光。
  “这双漂亮眼睛里写满了杀意,我当然不会怀疑你不敢动手。”
  美少年燃烧的忿怒姿态也是一种赏心悦目。
  王子扬的手肆无忌惮地抚上他的脸颊,白奇手上的利刃一滑,在王子扬的喉间划出一道血丝。
  “想不想知道我的手环是什么?”王子扬的精神极度亢奋着。
  “不想。放开我!”白奇屏住了气息,在他的手掌抚上他的腰时,更将刀子压人那跳动的脉膊中。
  “我的是一把枪。”
  白奇的背脊一凉,变成一尊动弹不得的石雕,而手中的刀显得可笑。
  “刀子和枪哪一种武器会杀人于瞬间吗?想试试吗?!”王子扬火热的唇欺压上白奇的颈间,在他的年轻肌理上留下暧昧的濡湿。
  “或者你想试试另一种死法。”王子扬猛然咬了下白奇的肩,喝了一声:“碰!”
  王子扬突然在白奇耳边低吼了一声,教白奇脑中一片空白,手上的刀子猛然往上一捅,利刃完全没入对方的心窝中。
  “你--”王子扬瞪着胸上汨汨冒出的鲜血,想举起手环将枪口对准白奇。
  “碰--”王子扬摊倒在地上,双眼暴突而亡。
  白奇瞪着地上的“人”。
  他杀了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王耀隆出现在门口,一脸震惊。
  他冲到王子扬旁边,伸手捣住他的伤口。
  “他想--对我--”白奇脚步跟跄地后退,只忙着要解释。
  额上的冷汗落入眼中,他没有时间揉去眼中的刺痛,只想着要转身逃开--要逃!
  “等一下。”
  “我不知道他今晚会回来,否则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到这里。这一切是我的错。”
  王耀隆的话让白奇停住了脚步。
  “自从我妻子过世后,这孩子就一直幻想我害死了他母亲,对我大有不满,就连性向都愈来愈混淆。孩子,委屈你了。我却让你遭遇到这样的事。”
  白奇僵在原地,竟连回头都不敢。
  他刚才杀了帮主的儿子,帮主怎么可能说出这些话,他提心吊胆地等待着王耀隆一枪结束他的性命。
  “让我帮你。”王耀隆低沉地说道。
  “我杀了他。”白奇乍然回头,却望入王耀隆自责的眼。
  “对不起--”破碎的道歉溢出口中。
  “你去自首,我保你一切平安。”王耀隆的手搭上白奇的肩头。
  “我不要坐牢。”他的眼满是惊慌。
  “相信我,你是我打算委以重任的人,我不会毁了你。和我合作,我保证你会在最快时间出狱成为我的左右手。”
  月光被乌云遮蔽到只剩下一圈淡淡白光,在那微弱的光线下,王耀隆安抚的微笑平静了白奇的心。
  是故,自卫杀人,让白奇入了狱。
  在优秀律师的辩护之下,他待在牢狱的时间并不长。而运海帮内也只有王耀隆和他的义女王筱雅知道真相。
  如白口奇所愿,他一出狱后便进入了运海帮。
  他的天空再也不是平凡人的天空。
  “为什么我要抹灭完全的自我?我不要!”修长的身影蜷在墙角,不安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被困禁过久,他竟对过大的空间有恐惧感。
  “你没有说不的权利。从你答应我条件的那一刻起,以前的你就如同死亡。”男人脸上有着成功人物共同的特质--沉稳的神态上镶着一双深藏不露的眼眸。
  “为什么选择我?”
  “因为你的眼里有恨、有野心,我相信你能达到我的要求,创造另一番局面。”
  “你不怕我眼中的恨意是针对你?我有足够理由恨你。”他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帮主。瘦削的面孔在良好的调养之后,开始展现出异样的神采。
  “你恨我,所以我才能得到你为我所用。”
  屋内灯火辉煌,这两人的对话却让屋内的气氛显得暮气沉沉。
  “你不怕我会反噬?”
  “凭一个毫无挫折容忍度可言的废人?”冷冷语句,听在有心人耳中,嘲笑意味十足。
  男子从喉咙中发出兽般的低呜,颀长身子向前一扑,帮主却潇洒地一闪身,让他狼狈地趴卧在地。
  “你该学的,还有很多。等你成为另一个主宰后,我随时欢迎你的反噬。”
  “总有一天我会比你更骄傲!”
  被唤作帮主的男人,起身,离去。
  合作,是他们彼此斗争的开始。
  -浴火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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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命中注定他无法平凡,婚礼亦然。
  礼堂入口处清一色玄黑色西装的运海帮弟兄们,个个表情严肃,毫无任何庆贺之意。
  这就是运海帮给他的婚礼祝福--杀气腾腾。
  各堂堂主的身后,王耀隆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不能说心中完全没有情绪波动,毕竟王耀隆还是参加这场婚礼。
  他当然明白王耀隆若是真心要祝贺,便不会带着这么一群人前来。王耀隆反对他和谢绮的婚事,是帮内尽知的事实。一个心高气傲的男人绝不会在众人面前承认错误。
  白奇的目光和与他交情颇佳的潮北堂堂主向志安交会了下。真心祝福他的,只有这一人。
  白奇原该满溢笑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在身边那位着粉色婚纱的新娘倒抽了一口气时,他完美无瑕的表情方出现了一丝破绽。
  他拧着眉,侧眼望向谢绮。
  她双眼发直地望着前方,五指用力地捉住他的衣袖。事情不妙,他在心中低喊着。
  是了!这出色非凡的男子唯一挂心之事,是今日新婚的妻子。她当初允婚的条件便是要他脱离运海帮。
  “我不知道他会带着这么多人来。”他揽住她的腰,感觉到她的呼吸转为急促。
  谢绮并没有回头看他。完了,她的脾气一上来,谁也拦不住的。
  白奇朝好友卫洋平、雷杰瞥去一眼,让他们两人过来缓和一下气氛。不料,这两位还未上场,谢绮兴奋的大眼已经直逼到他的面前:
  “好像教父的场景喔!对嘛,黑社会就是要有这样的气魄。”谢绮激动地捉着他的手臂,忙碌的目光忙着检视黑社会的排场,甚至没空分神多瞄目瞪口呆的新郎一眼。
  白奇瞪着她装点精美的脸庞上所散发出的雀跃,俊容的担心焦虑全数变为凶神恶煞的魔性眼神。她的反应就不能正常一些吗?
  “你想我能不能穿着婚纱和他们合照?”挂着一只简单银戒的小手,讨好地偎入厚实的大掌中摇晃了一下。
  求求你嘛。
  “想都别想。”比寒流更冻冷的低喝声,足以僵坏闲杂人等。
  谢绮一楞,仰头却见一尊生气的石雕,那两丸深黑的眼正睥睨着她。
  她眨了两下今日被染上海蓝睫毛膏的长睫毛,扬起那修饰过的晶莹粉唇,试探地朝丈夫一笑。
  石雕国王的唇动了一下。
  “生气了?”戳了下他的腰,满意地看到他脸上的肌肉动了下。
  “是谁要我远离运海帮?”他说话声调平静而缓慢。也许太缓慢了些,所以她清楚地知道他正在生气。
  “来者是客,你老板着一张脸,让我很没安全感。”她扁着嘴,像个闹别扭的孩子一般。
  “没安全感?你该清楚我的个性。”他皱了眉。
  “你这种冷面模样反而招蜂引蝶。”她不满地环视周遭,果不其然看到许多欣赏的目光。
  “你想找人拍照的举动,才会替你自己惹来大麻烦。”他压平嘴角不悦的角度,放慢说话的速度。
  “婚礼有点无聊嘛!没有爆破场景,还拉炮都扯得整齐有致。而我整天都在化妆补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为了礼服漂亮,而不去公证结婚。”谢绮一手握着他的手臂,一手扳过他的脸庞叨叨说完后,忍不住抚平他额间的皱纹:“他不会在这里大开杀戒的。”
  “你如何知道?”
  “你这里的伤应该比我还清楚。你当时要离开运海帮时,他的枪曾经瞄准过你。”
  “那一次没存心杀死你,我不认为他还会再下第二次的杀手。”
  “你的世界里好人太多。”他只是这样回答她的问题。王耀隆可以温和如父,亦可以冷漠如酷吏。
  和王耀隆在一次口角冲突中,他发现自己只是一具任人操纵的木偶。
  借刀杀人更是王耀隆惯用的招式。王子扬不由人控制,便操制别人毁了他。
  “你也不算太坏啊!至少你还发了帖子给了曾经拉他一把的人。”谢绮才说完,立刻感到身边的他身子猛然一震。
  王耀隆来了!
  谢绮主动地握住白奇的手,紧张虽然只是嘴里说说罢了,那握紧着他的手也感染了他的不安。
  “没派人挡在门口?不怕我脏污了你的新婚之日。”王耀隆眼镜上迎着大灯,镜面下的眼荏厉地闪在眼中。
  “你是一手栽培我的人。”白奇迎视着他,揽着她换到一处较不显眼的角落。
  “我栽培的成就还真是惊人,栽培你反咬我一口!”王耀隆没有看谢绮一眼,女人构不上“人”的地位。
  “这样的成就够了。杀戮了这么多年,我们的财富是踩在别人的血肉而来的。”
  后来,血是溅不到自己的手了,那些阴魂便只出现在梦中。
  “妇人之仁。你是如何壮大运海帮的,不用我告之吧!”王耀隆的眼与白奇对峙而上,没人先移开视线。
  “您的大驾光临,真是让我们蓬华生辉。”谢绮笑盈盈地伸手到王耀隆面前挥了挥,不让人忽视她的存在。“您今天的气势比白奇还像大哥,运海帮还是您收回管理最为妥当。白奇这家伙无才无德,唯一能胜任的事就是管管小饭店,骂骂我这个老婆。况且,他为了离开运海帮已经挨过你一枪。”她不会忘记自己当初被吓到魂飞魄散的情形。
  “挨了一枪,只是警告。一级干部都得自残半条命才走得出运海帮,他身为帮主,想离开只有一条路。”火炬般的厉眼射向白奇。这些话,他比谁都清楚。
  “我一直想将运海帮转型,为什么你不愿意接受现有的正常。”白奇揽住她冰凉的细肩,不让她独自不安。谢绮在年少失去双亲的痛,让她较常人更恐惧失去。
  “如果想将它转型,就不该将它的规模扩大到这种局面。”
  “我让它壮大,是希望在转型之际无人可以阻挠我。太多小帮派就是被并吞、被毁灭在这样的转变过程中,你应该比我还清楚。”白奇平静面容下有一颗早已疲累于刀枪剑影的心。
  “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从些利益恩怨中全身而退。获准入黑帮,或者只要半年、一年。但是位高权重如你,五年都脱身不了!”王耀隆冷硬地说道。
  当初就是对白奇太放心,以为他是要利用漂白黑帮的投资方式来替未来铺路,没想到却让他扭转了帮内情势。情况,必须改变。
  “只要你愿意将私下的一父易全都处理干净,五年可以是五个月。”
  白奇低眸看着谢绮,给她一个笑容让她安心。
  他从不相信爱可以改变全世界的理论,他不过是舍不得让她担忧。
  “我说过我要配合了吗?”王耀隆冷哼一声。
  “你是无赖吗?”谢绮激动地上前,却被白奇警告地握住手臂。
  “你若有法子结束运海帮,退帮与否,自然就不是我能力范围所能控制的。帮都毁了,我要个帮主做什么!小心啊!你现在是有妻子的人,不再是孤军奋战的闯王。”王耀隆的双眼倏地对上谢绮单纯的眼。
  “不许你动她的脑筋。”白奇的表情转为厉然,气势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如果你继续任用筱雅,我答应尽量不让人动她。”王耀隆撂下一句话。
  白奇微拧着眉,评估着王耀隆话里的真实性。至少王筱雅毕竟是王耀隆的义女,即便担任他的秘书多年,除了她倾心于他的事实之外,他突然发现没人知道那样温婉平凡的表情下,藏着多巨大的冰山。
  那回意外在王筱雅收屉中发现一只小鸟标本后,对她除了冷漠之外更多了一分防备。多年前那鸟是他唯一养过的宠物,他以为它病死在兽医院了。
  王筱雅是这样告诉他的。
  “白奇当然会继续任用筱雅,但是--”谢绮将白奇的默不作声当成反对,他们欠筱雅一个人情--白奇要离开运海帮时,筱雅曾经替他求情,挡住王耀隆的一枪。
  这个恩情,她不会忘记。
  “你不觉得这对筱雅很残忍。”若是她,便不会用这种无望的爱来折磨自己。
  “残不残忍都是她的选择。”王耀隆不屑地望着站在宴会厅一隅的王筱雅一眼。
  白奇的视线与谢绮交会一眼。王耀隆唯一在意的人只有王筱雅吧!否则不会替她开口要求这事。
  “除非你死或者我亡,否则你休想从这个位置下来。你坐上帮主之位时,就该有这种觉悟。我不会容许任何人毁了运海帮。还有,叫你的女人收敛一点。她接受杂志专访,说什么你已经在淡出帮派,希望大家了解那些不当交易已与你无关。她的鬼话让一桩冲着你的买卖毁了。小心她的命!”
  王耀隆的脸上没有任何妥协的空间,没有笑意的眼睨看着她:
  “好好享受婚礼的欢乐、好好享受你们这一晚的平静吧!有句老话是怎么说的--欢乐时光不久长?”
  沉默黑衣人鱼贯地背身离去,像一串自伤口中流出来的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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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轻轻地推开房门,淡淡的茉莉花香于是飘入鼻间。他喜好茉莉的香味,因为那是她的气息。男子优美的唇形轻轻扬起,外人面前不轻易展露的笑意洋洒在他的脸上。
  他贪恋的目光凝注着她。
  女子仍窝蜷于大床之中娇憨地睡着。
  管它太阳已从白纱帘间射入多耀眼的光线,管它地上的闹钟从床头柜掉落到地上时被摔断了几根长短针。
  床上的女子,仍然在沉睡。上扬的甜笑模样代表了她的好梦方憨。红粉的腮边倚着圆胖大枕头,满足地似乎要喟出笑声来。
  新婚数月,仍是百看不倦她睡觉时的愉快表情,自己所有恶梦的驱离也是因为有她在怀。
  “起床了。”白奇坐在床边,伸出右臂将她揽入怀里,左臂静静地垂在一旁。
  “唔。”谢绮的脸庞准确地寻找到熟悉的气息及方位,欣慰地喟了一声气。
  很顺手地将她的枕头遗弃到一边,然后--
  专心地趴在他的怀里,睡着。
  宠爱的感觉在白奇心中漫开来,她是他心中的光明。为了能让她拥有如此平静的生活,花上再多的心血和王耀隆斗争都值得的。
  这回到香港即是打算在运海帮年度会议中,宣布自己不再参与任何钱的事务,而王耀隆当时并不在场。
  王耀隆在另一项各大帮派的地下密商之中,以白奇之名宣布运海帮即将成立暗杀集团,而这个暗杀集团的第一项任务已经成功执行。
  所以,自己在离港前夕受到了狙杀,原因正是因为暗杀集团杀了不该杀的人。
  “起床。”他撩起她束成长辫的发梢,戏弄她软若孩童的粉腮,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她灿烂的笑颜。
  “起床了!”忍不住将唇印上她的额头,吸取她肌肤上的芳香。
  “好吵--”谢绮孩子气地伸手揉了揉眼睛,然后小手很是精准地环住他的腰。
  才刚梦到老公抱着她,她才不要现在醒来呢!!
  白奇还有好几天才会从香港回来,她好想他。
  “这个家哪有人比你吵?”白奇戏谑地看着几乎要缩到他身体里的娇俏人影。
  谢绮皱起眉,抓了抓耳朵。这个梦境的音效,满“立体声”的嘛!
  白奇低笑出声,吻住表情永远比别人丰富数倍的她。
  她娇吟了一声,手指懒洋洋地攀上他的颈--好有感觉喔!
  任梦中人的唇舌与自己亲密地纠缠,她迷恋地伸手探索着他。连躯体的触感都好真实,多结实的肩膀哪。
  谢绮漫不经心地睁开眼,原以为梦境的他必然雾蒙蒙,没想到却对上了一双黑亮的完美眸子。
  “白奇!”她的眼睛乍蹦出光彩。
  他动作迅速地向后一闪,躲过了下巴可能被撞掉的危机,却躲不过她神速冲来的身子,他修长的身子被她弹撞入床被之间。
  左臂率先着地,白奇深呼了一口气,却仍然微笑着,因为她搂着他的颈子又亲又搂又叫又笑的。
  他这老婆对食物和他都积极异常。
  “你真的回来了!呵--”嘴巴早已笑得合不起来,眼也笑眯成一条细缝。
  “你不会以为还有别的男人可以吻你吧!”他警告地咬了下她的鼻尖。她的肌肤冰凉凉地,她甫起床时一向惧冷。顺手卷来毯被,将她抱入自己怀里。
  “才不要其他的男人,我已经吃惯了你这种山珍海味,吃不来清粥小菜了。”谢绮孩子气地嘟了下嘴,心满意足地把重心全交到他的身上。把脚尖踢出被褥之后,小手随意一搁,恰落在他的左臂上。
  他动了下嘴角,却不像笑,只是不甚自然地将她好动的身子移到自己右侧的胸膛。
  “你提早了五天回来,因为想我,对不对?”她不安分的唇沿着他的喉结一路吻向他的胸口。“后悔没带我去香港了吧!那里的东西很美味耶!蛋塔人口即融、烤鹅香脆酥浓、炸鸡翅鲜嫩多汁--”
  她愈说愈不情愿,干脆重重咬了他的手臂一口。可恶!
  “你是想我还是想食物啊?”他乍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轻啄着她的眼额鼻唇。
  “饮食男女,我都想嘛!”讨好地在他的下颚印下一个吻,伸出小腿勾住他的腰。双眼间着异样的光采,娇媚地、兴奋地。
  他不在的时候,有大事发生喔!
  “你很想我,对不对?”她回咬了下他的唇,精灵般的大眼闪着亮光。
  “谁想谁呢?”他瞄着她八爪章鱼的缠人姿态,手指有意无意地搔弄着她的颈:“有些反应可是假装不来的。”
  瞪了他一眼!明明知道她的颈子最敏感,还故意闹她。甜甜一笑,拉着他的左臂又咬了两口。很好,没瘦,不过有点药味就是。
  他的身子一紧,手掌覆住她的唇。
  “说你想我,否则我就不告诉你前夭发生的一个天大的秘密。”她腻着人说话,撒起娇来。
  “我何必问,你反正藏不住话。”他逗弄着她。
  “看不起我!我就偏不说--你会后悔的。”咕咕嚷嚷地威胁着,自个却笑眯了眼,同时神秘兮兮地捉起他的双手搁在肚皮上。
  起床向来是她心情最愉快的时刻,更何况见到了她的亲亲英俊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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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q_5km分享 / 2014-07-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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