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爱使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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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爱使坏 作者:纪珞
第一章
镌花铜门后,一束明亮光线拾阶而下,照亮了地底暗室。
“苏--”
一道细嫩的吸吮声响起,随着这道声音,众人无不屏息。
就见堆放了各式酿缸酿桶、散发淡淡梅香的阴暗地窖内,众人以一名身穿藕黄晕色衫裙的娇纤少女为圆心,在她身旁绕了个圆圈,她走到哪个酿缸前,圆圈便簇拥到哪。
少女春樱色泽的粉红小嘴,努咂着一颗青绿酿梅,吮得啧啧有声,酸酸甜甜的梅汁因咀嚼而渗到粉唇上,为原就红润的樱桃小嘴增添几许清艳。
每年这个时候,就是秦家总管之女、亦是目前秦家的见习总管、也会是未来秦家的总管--平安,验收秦府地窖里开封酿梅的时机。
围绕在她身旁的男男女女、大人小孩,大小眼珠都没离开过她的小嘴,盯着那两办樱唇,猛咽唾涎,但出发点各异--男人,着迷于那蠕动的小小红唇,心思不禁难耐的飞到温柔乡徜徉。
女人,对这酸酸甜甜的滋味本就比较难以抵挡,很想咬上一口酿梅。
小孩,见平安尝得眼儿都眯弯了,他们管不住的口水直接淌出嘴角。
而负责酿梅的中年管事,可就没其他奴仆那等闲情逸致了,简直就像站在悬崖边,战战兢兢等待她的评赏。
平家历代当家均为京城首富秦家卖命,秦家人血脉延续了多久,平家人为仆就有多久,而他们也以身为秦家总管为荣。
无庸置疑,平顺总管处事必秉持着祖训,虽是秦家忠仆,但因为人温吞老实,可以说是没啥威严的烂好人一个,要不是以前有亡妻坐镇、后来有独生女平安撑着,也许很快就让人爬到头顶上去了。
虽说平安的身分只是见习总管,不过别看她年纪轻轻只有-十七,秦府上上下下的琐事几乎都赖她做主,其恩威并施,赏罚分明,将秦府管理得有条不紊,以致于秦家主事者能无后顾之忧去外头赚大钱。
因此,秦府里的管事们无论年纪比她大上多少倍,对她的吩咐无一不从且小心翼翼,就算犯了得卷铺盖走路的大错,秉性善良的平安也不会赶尽杀绝,反而会安排一笔可观的资遗费给他们。在自己的职责这方面,平安可是绝对的尽忠职守,不浪费秦家一颗-粒的米粮。
不过,比起回老家不知道干啥,奴仆们还是会选择待在这个人情味浓厚、生活条件又好的秦府,接受外人欣羡的眼光,干活也干得更起劲了!
“今年的梅子酿得不错呢,味道刚刚好,刘大叔你辛苦了。”
平安将梅核儿吐在掌心后才开口。
她的嗓音清脆干净、甜而不腻,听起来让人以为是否吃了酿梅,就能拥有和她一样温润好听的嗓音。
“哪里,这是小的的职责。”刘管事兢兢业业,弯腰应道。
“这缸可以装罐,待会就拿些到少主书房给少主尝鲜;这三缸分给大家吃,别忘了拿给厨房大娘入菜。”平安开始钦点各酿缸的命运,每通过一缸,仿佛隐约可以听见刘管事和酿缸一同轻吁一口气的声音。
“是,平姑娘。”
“这五缸也入味够了,就分送给与秦家有生意来往的商家。”
“是,平姑娘。”
“这两缸由刘大叔你亲自送去给附近的贫家,记得,人家若有回礼,意思意思收一点就够了。”她并非看不起贫困人家的心意,而是明知人家吃穿都有问题了,她就不想再收什么地瓜蕃薯之类的回礼;但不收,又好像秦家在施舍似的,如果她是对方,也不会喜欢这种感觉,因此从不拒收微薄却盈满人情味的回礼。
“是,平姑娘。”刘管事圆润的脸笑咪咪的,一扫方才的战战兢兢,一方面对于平安让他到街坊间扮白脸感到与有荣焉,一方面心服于她的体贴。
平安姑娘真是个大好人哪,这样的好,比她爹的温和朴实,来得更让人心悦诚服!
“这缸再封半个月。”
“是,平姑娘。”
“最后这缸……坏了。”娇容一皱,吐出才咬了一口的梅子肉。
浪费了百来颗的梅子碍…
“坏、坏了?”刘管事的额间立刻飘汗。
“负责这缸酿梅的人是谁?”她问。
“是、是阿文……”管事把阿文推了出去。
“平安姐姐、平安姐姐!”一阵小女孩的嚷嚷声由远而近,传进地窖来。
“什么事?”闻声,平安只得回身问。
“少主请你到书房一趟,说是有项生意要指派你去谈。”十岁的小丫鬟春儿开心道。好棒喔,她最崇拜的平安姐姐,能和少主一样威威风风出门去谈生意耶,好厉害喔!她长大以后也要像平安姐姐一样棒、一样厉害!
“谈生意?”
一向主内、对经商手腕一窍不通的平安,不由得纳闷……“平姑娘,少主既然找你,你就快去吧,别让少主久等了。”刘管事将她推往地窖外,脸上有着“少主您是救星”的庆幸光芒。
“我知道。”平安正要随着春儿离开,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道:“刘大叔和阿文扣半个月薪俸。”语气完全的公事公办,但心里实则大叹--唉,她好心疼,心疼梅子。
“是,平姑娘……”两人哭丧着脸,遵命。
只差这么一缸,平安姑娘严谨到都不能假装没看到噢?呜……qydz0820 qydz0820 qydz0820“非我不可?!”雅致幽静的书房内,问话的人儿一手捏着一封信,一手指着自己,细小而不失清澈的眼眸轮流扫过桌案后和她身旁的两个男人。
桌案后头的那个,给了她一记不容置疑的尔雅笑容,笑意可以解释为--就是你了!
身旁的这个则是不好意思的搔着头,宛如这项殊荣是降临在他身上。
“为什么?”平安再问。
少主和爹爹应该明了她的能耐在哪里呀,她可以包办一府一邸的琐事,大自嫁亲迎娶的繁杂礼办,小至水塘里又多了几只小鱼的鸡毛蒜皮小事,但就是对协商生意合同这种差事半点经验也无,也不晓得从何下手、从哪开口,秦家有的是顶尖的谈生意能手,少主本人出马更是没漏过一张合同,为什么这会独独挑上她,要她单独面对对方?
“你适合。”秦啸日唇畔的笑意没有停歇。
“是呀,承蒙少主看得起,安儿适合适合,呵呵!”平老爹附和道,还奉送两声“我女儿真不赖”的骄傲笑声。
平安没好气的睐了眼身旁眉开眼笑的爹爹。
就是因为你不可靠,少主才会找上我,好不好!
“我不会。”这才是重点,平安柳眉微蹙。“我既没有口若悬河的才能,也没看过商场上的大风大浪,应该由比我更合适的人去。”她又随之接口--“若非我不可的话,烦请少主指点二一,平安现下就学。”
既然少主都开口托付她了,定有他的用意,她没道理婉拒也没有资格拒绝,纵使有些担忧紧张,但她愿意现学现卖,因为少主的事就是秦家的事,秦家的事也就是她平安的事!
谈生意就是说说话、说服对方签签大名,对吧?问题是要说啥呢?但愿这桩生意别被自己搞砸就是了……不,不能搞砸!
秦啸日了然一笑。很好,他就是欣赏平安这股不畏艰难的勇气!
“也好,我教你。”
平安竖耳倾听,习惯性的拿出随身携带的墨笔及小簿子记下,足见她对细节认真不苟的个性。
“谈生意很简单的。第一,拿出合同。”秦啸日侃侃而谈。
第一,拿出合同……
平安埋头振笔疾书。
“第二,请对方在合同上签名。”
第二,请对方在合同上签名……
“就这样。”秦啸日授徒完毕。
“就这样?”平安猛一抬头。
“就这样!呵呵……”平老爹开怀附和,再奉送两声“少主不愧是少主”的崇拜笑声。
“就‘只有’这样?”平安质疑,严重质疑。
“对,轻而易举吧?”秦啸日微微一笑。
既然平安需要他指点“一二”,他也顺其意把谈生意的要诀浓缩成“一二”。
哎,放眼望去,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自己更体贴的主子了!
“如果事情真有这么简单,那派阿猫阿狗去都成呀?”平安的性情传袭自平老爹,是耿直了些、是一板一眼了些没错,但不笨的。
谈生意哪像吃饭睡觉这么简单!
“少主一定又在打什么主意了……”她咕哝。
“就属你最适合。平安,尽力便可。”秦啸日听见她的嘀咕,俊逸脸庞依然挂着百年不变的温和笑容,不置可否,不认为她唐突。
会派平安去,就是要利用她耿直的忠诚与坚决的毅力,她有此等心思便足矣,对于她眼中那另外一半的茫然,他反而一点都不但心。
“是,安儿定不负少主所托。”她身上流着平家人的血液,对秦家的事就要义无反顾,这是平家的祖训,也是她血脉里唯一的王道!
“我等你的好消息。”
“可府里的事……”此行前去“谈生意”不知道会耗时多久,她放心不下。
“安儿啊,你放心去吧,秦府所有的事都交给爹,爹会好好照顾秦府一家上下的!”平老爹拍胸脯保证。
就是因为得交给你老人家,我才不放心呀……平安蹙了蹙眉,望向一派闲逸的秦啸日。
少主,除了我,您当真不考虑别人?
“嗯,今年的酿梅味道不错!”“她”应该会喜欢。
尝鲜中的秦啸日,唇畔的笑意更深了。
qydz0820 qydz0820 qydz0820
荒烟漫草间,只闻鸟语,不见人烟,偏僻。
上山沿途,平安脑中只有这个感想。
那个姓“龙”的神医,既然是个悬壶济世的大夫,有必要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吗?虽说此处远离尘嚣俗世、谢绝熙熙攘攘,但食衣住行样样都不方便吧?
她早就听闻身为神医世家成员的龙炎天,医术精湛过人,却不,是对每个人都愿意诊治,光这一点,就让她觉得他有辱神医之名,不怎么认同这个人。
少主为何要与龙炎天签约?签哪种约?这些她全不清楚,因为合同装在一只蜡封信函里,少王只吩咐她到时亲手交给龙炎天看便可,然后请他动笔签约。
只是,事情真有这么简单吗?龙炎天看了合同内容,就会爽快签下大名?
哎,反正她远道而来是为了让龙炎天签下合同,又不是来求医的,管她认不认同这个人,他签了约,她就可以大功告成走人!
平安打着如意算盘,心底却开始不安,不是为她的职责,而是为眼前愈显曲折蜿蜒的山道--山脚镇上的好心大婶告诉她,龙家庄位于半山腰,沿着山路往上走没多久,就会瞧见门前有两只大石狮的府邸,很好找的。可她走了整整一日,连一只小兔子都没看到,哪来的大石狮?而且,她好像愈走愈偏僻了……她该不会……迷路了吧?
眼见金乌西移的速度,媲美心头益发升涨的紧张,平安不由得止步,想着该继续前行还是走回头路好。
“如果我真的迷路了,继续走也只是白费力气而已,届时若得一个人在山中过夜怎么办?我不想露宿山野啊,听说没有人气的深山特别阴森,会有妖魔鬼怪趁天黑出来‘打野食’。”呜,她生平没做啥坏事,但还是最怕鬼……“或者往回走,入夜前说不定能赶回城镇过夜,对,就这么决定,快走!”浑身竖起鸡皮疙瘩的平安,自言自语作出最有利的评估,于是立即转身掉头--“赫!”
她被眼前的颀长身影吓到,愕然倒抽一口凉气,跳退一大步。
原本举目望去尽皆杳无人烟之地,竟然无声无息多了个白衫男子,瞅着一双清冽的黑眸直勾勾凝着她。
“你、你你你你……你是谁,跟、跟在我背后做什么……”平安小手紧紧抱着胸前的包袱,颤抖的嗓音结结巴巴,迭步后退。
她怎么不晓得身后跟了个人?这、这人走路怎么没有声音?!他是人还是鬼?
白衫男子置若未闻,仅是一迳的盯着她看,她迭步后退,他就缓步前进。
被他的目光看得心惊胆颤,加上他的无声逼近,宛若一抹飘荡的幽魂般沉稳幽缓,顿时吓得她内心疾跳,冷汗直流。
穿白衣,应该是鬼……不对,天色未暗,还不到鬼魅出没的时候,不然就是化作人形的妖孽?
心里愈想愈毛,平安立刻拔腿逃跑,结果一转身就撞上一棵大树--“呃!”
顾不得跌成四脚朝天的痛楚,她攀着树身想往旁边逃命,眼角余光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困在树身和他之间,甚至看见他微微勾起唇角,好似大猫在看一只被逼到墙角的可怜小耗子--深如黑潭的瞳眸,轮番出现仿佛沉寂了八百年的惊喜与难以置信的心绪。
不会吧,是吃人的妖怪?
平安脸色窜白,发软的双腿正式宣告“不治”,瘫跪在树下。
眼角余光瞄见他居高临下的俯下头,她不由分说抱头惊声尖叫。
“停!不、不不要再过来了!”随着她的惊叫,她往后伸长的小手里多了一张黄底红字的符咒,背对着他高高举起。
“人、人鬼殊途……错,人‘怪’殊途,回到你该去的地方,不要留在人间作怪,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妖怪退散!”
半晌,一阵静默弥漫在大树底下,唯闻晚风卷起几片落叶的声音,咻咻。
妖怪被她的保命符吓跑了没?
头埋在双膝间的小耗子没听见任何声响,便怯怯的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慢慢回头瞄去……这一瞄,猛地对上一双带笑的趣然黑眸。
“我不怕这张鬼画符。”对方咧嘴一笑。
“哇--”惊天动地的尖叫声从她喉咙进出。
原本蜷在树稍栖息打盹的某只爬虫,突然被树下凄厉的尖喊吓到,一不小心自树稍滚落,刚好摔在平安曝露在衣料外的嫩臂,眼冒金星的与她大眼瞪小眼。
“啊啊啊啊--”蛇!蛇!蛇……她最怕蛇了啦!
肌肤上滑溜冰凉的感觉,让平安头皮一阵发麻,方才发出凄厉尖叫的小嘴爆出更为惨烈的惊叫。
她拼命挥舞着右手,想把那只黄绿相间的细蛇甩开。小花蛇被晃得头昏脑胀,一生起气,张嘴咬了嫩臂一口,才扭扭细长的身躯钻入草丛,功成身退。
“好痛!”她被蛇咬了?!
平安看着血珠自右臂上的两个牙印冒出来,惊恐不安的泪水倾泄而出,染湿惨白的小脸。呜,她没看清楚那只蛇是不是毒蛇,是的话,她是否即将中毒身亡?
好死不死而且衰上加衰,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倒楣的时候连跌倒都会趴在狗屎上,就是形容她现下的处境。
“跑得这么快,可惜。”
见白衫男子蹲身与她平视,她吃痛吟泣道:“我哪有跑!我乖乖的,你别再过来了好不好……”“我是说蛇,蛇的用处很大,蛇肉可食,蛇血、蛇胆、蛇鞭都能入药,蛇皮、蛇骨磨成粉也能用作药材,整条蛇泡药酒也成。”
白衫男子从容温醇的嗓音溢出薄唇,对她的遭遇视而不见,仅是气定神闲的解说起蛇全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功效,当然,那双充斥着异愫的清冽黑眸,仍是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看,好奇而专注。
“不、不要再说了……”剥皮蛇的模样跃上平安脑海,她顿时觉得好恶心,想吐。
“没看见我被蛇咬伤了吗?你最好打消吃我的念头,要是吃了我,当心你也会毒发身亡,呜……”她边哭边建议,临死前不想拖个无辜的鬼怪一起下地狱。
平安本性就善良,既然命不久矣也就忘了恐惧,于是替“妖怪”着想起来。
“姑娘,在下既非鬼亦非妖。”白衫男子兴味盎然的为自己辩白。
“你是……人?”
蒙胧泪眼借由白衫男子此时蹲身的动作,似乎看见他双足着地有影。
如果他是人,那么他看她的眼神,就称得上八百年没瞧过人了。
如果他是人,那么他不应该对同为人类、却被蛇咬的同胞这般见死不救。
“不是,你不是人……”话刚落,平安略为苍白的唇瓣一瘪,爆出嚎啕大哭。
“呜哇--”她完了,她就要横死在这荒郊野外了,爹爹和少主都不知道她死在这里,没人替她收尸引渡亡魂,她既还没完成少主交付的任务、又即将成为无墓孤魂回不了家,怎么办,呜呜……“我不是人?”
看着眼前构不上美如梨花沾露的婆娑泪容,白衫男子倍觉兴味。
确实有很多认识及不认识他的人这样说过他,不过类似的情境居然发生在这与他仅有一面之缘、却又不知他身分的小姑娘身上,哈,有意思!
兴味之余,白衫男子再度仔细瞧清她眉心白净无瑕的雪迹她实在是……与众不同。
“你、你做什么?!”当他修长的手指抚上她额心时,平安防备的瑟缩低斥,但背抵树身让她想躲也不知躲哪里去,而哭得抽抽噎噎的软嗓,则是一点斥退人的魄力都没有,只能任他轻杯…不,如果使劲推揉拍弹称之为“轻北的话,那么她偶尔到秦家客栈帮忙时,那些老爱趁她经过偷摸她一把、吃她豆腐的无耻食客,他们的行径就可以称做“善待”了。
这男人干嘛无缘无故朝她额头又推又揉又拍又弹的?
“很痛耶,放手啦!”她皱眉挣扎,不过经由他指尖传来的温度,却稍稍安抚了她疾驰的心跳。
他有温度,是个真真正正的人啰?难怪那张从庙里求来的保命符对他无效。
“还是一样……”白衫男子收回不规矩的大手,看着眼前的人儿,不禁喃喃低忖。
“你--”
她的话才滚到舌尖就被他扬声打断。
“你想离开此地,还是要我替你治伤,二选一。”
“我要离开这里!”她要马上离开这座荒林,离开这个举止怪异的男人,离得远远的!平安答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好,想离开就跟上。”他起身,往一条山径走去。
她胡乱擦去泪痕,匆忙从地上爬起来,撑过一时的晕眩,左掌覆住尚在淌血的伤口,迈步跟上前。
“耶……你当真不管我的伤势哦?”
“不管。”走在前头的白衫男子回答得很干脆。
平安瞠目结舌,不知该做何反应。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见死不救的人?若她选择治伤,那么他是不是会把她丢在这荒郊野外?
不,她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
平安打了个寒颤,见他健步如飞,她拼命想跟上却愈来愈力不从心,视线也愈发模糊,莫名的恐慌袭上心头。
“喂……你走慢点,我的头好昏……别丢下我……”摇摇欲坠的人儿语罢,眼前的黑暗便铺天盖地而来,娇小身躯“轰”的栽倒在地。
他回头来到她身边,弯身将陷入昏迷的她拦腰抱起。
龙炎天闪过荧亮星火的黑眸,更加肆无忌惮觑着怀中的人儿,至于她右臂涌流的鲜血渐趋染红他身上所费不赀的雪缎绸衫,则不在他视线范围内。
手中抱了个娇嫩人儿的清白身影,缓步往林中走去。
第二章
昏昏沉沉、蒙朦胧胧之间,平安感觉身旁似乎有个人为她扇凉拭汗,她蹙了蹙眉。
是呀,好热……身子里仿佛有把火在烧,怎么搞的?而且就算她有些神智不清,依稀能感觉有道直锁着她不放的锐利视线,不知从何而来……视线……是那个白衣男人吗?
可是,那个男人见她将死而不救,骨子里流的或许是冷血,怎么可能用如此温柔的力道替她扇凉拭汗--见死不救……她毒发身亡了吗?
心中盈满困惑,平安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睫想一探究竟,映入眼帘的身影由模糊到清晰,是个眼儿微斜、嘴儿微歪、脸上有成片不明疙瘩的生面姑娘,以及这满室的陌生。
“你是谁?!”
平安弹坐而起,为这陌生的人事物感到惊慌,语气不觉惊急了些。
见平安状似受惊,年约十五、六岁,手执团扇的丑姑娘乍然想起自己的丑陋,自卑的退开床榻,不想让可怕的自己再吓到她。
发现对方神色有异,平安忙不迭开口澄清:“姑娘,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我只是一时心急,对不起,咳咳……”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还来不及咽咽口水润喉,手中便被那姑娘塞入一只湛青陶碗,碗里盛了八分满的浓黑汤汁。
丑姑娘摆摆手,又退离了床畔。
该道歉的人是自己,是她这副丑陋的皮相,吓着了主子带回来的外地姑娘。
平安纳闷的瞅着手中的陶碗,瞥见自己右手的伤处已然缠上布条。
有人替她上过药了?
“我还活着?”她再望向丑姑娘,就见丑姑娘先是点点头,再伸手把陶碗凑到她唇边,作势仰头饮下之姿,频频推着她的手咿呀催促,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她没有死,那么……
“这是什么地方?是你替我治伤的吗?你是谁?你不能说话?”平安有满腹疑问。
“龙家庄,是,哑奴,不能。”
回答她的是一道冷硬的男性沉嗓,一个高壮的黑衣男子走近床榻,把手上的药瓶交给丑姑娘,他就是那道嗓音的主人,一名约莫二十三、四岁,相貌端正、浓眉大眼、称不上俊俏但也不难看的年轻男子。
平安微微一楞,思考过他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回答,清秀俏脸绽放出豁然开朗的光彩。
“你是说……这里是神医所居的龙家庄?!”她特意在“神医”二字上加强语气。
男子颔首,算是回应她的问话。
太好了,她总算到达目的地了!是谁带她来的?那个人吗“哑奴姑娘替我治伤,那么……你就是神医,是不?!”她还以为龙炎天是个男的咧,没想到是个女子!
平安先是自言自语,而后近乎“饥渴”的目光移到丑姑娘身上,对方还来不及及反应,她便随手将陶碗一搁,掀开衾被下榻,整个人往哑奴“扑”去--正确来说,是哑奴上前扶住气力尚未恢复、因而手软脚软的平安,便成了这幅平安巴在哑奴身上的画面。
“神医姑娘,小女子名叫平安,你唤我安儿便可。我是替我家少主跑腿来的,麻烦你在这份合同上签个名字,你签完,我就能早早回秦府交差了。”她掏出襟里的信封,没忘了此行目的。
半晌没有回应,抬头一见哑奴面露难色,平安急得扯着哑奴的裙摆。
“不可以吗?你还没看过合同内容呢,先看看再决定也不迟!”
“别扯晃她,她不是神医。”
男子一个箭步,将被突来的阵仗吓得脸色惨白的丑姑娘护在身后,丑姑娘则是惊得缩回被男子握在厚掌中酌纤腕,低着头退到一旁。
“她不是神医?”不察男子眉宇间浮现几许懊恼的神色,平安怔了怔,任哑奴搀扶她坐回床杨。“可你不是说,替我治伤的人是她?”
哑奴姑娘住在龙家庄、又会替人治伤,不是大夫是什么?
一沾到床铺,平安便虚乏轻喘,感觉体内那股翻腾的焚热并未因她苏醒而灭,反而有益加严重之势。
好热,这是怎么回事……
“药,驱热毒。”男子瞥了眼那只被搁在一旁的陶碗,示意平安想保命的话就喝下去。
“那条蛇真有毒……”她中毒了?
“体内的热散了,便无大碍。”男子不喜多言,连解释也懒得解释,足跟一旋便要离开厢房。
她盯着那道黑凛背影,若有所思,于是出声--“且慢!”
随着那道唤住他的嫩嗓一开,男子身后的衣摆倏地被人紧紧揪祝“神医公子,小女子名叫平安,你唤我安儿便可。我是替我家少主跑腿来的,麻烦你在这份合同上签个名字……”不必回头看,男子也能想像平安又像只八爪鱼似的,腻在地上蠕动。
“好难看的姿势。”
房内,某道清朗的嗓音响起,好整以暇的轻讽挟带闷闷笑意。
“我也不想这样,可浑身上下就是使不出气力……”平安喘了好几口气,回以不甘示弱的辩驳--咦?这声音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平安细长而不失清澈的丹凤眼望向方才的发声处,骤然发现房内还有第三个陌生人,也找到了那道缠着她的视线来源--不,不是陌生人,他们见过面。
是他?!那个见死不救的--
“冷血妖怪!”她指着他脱口惊呼。
平安的这声指称,冷不防让在场另外两人捏了把冷汗,不过,被直指为冷血妖怪的当事者倒是很欣赏她的直言不讳,棱角有型的唇角噙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痕。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既非鬼亦非妖。”
侧卧于花几旁一张软榻上的龙炎天,闲适的收起玉骨扇,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真是个视野极佳的好位置,不但能让他瞧清床上人儿的睡容,也没让他错过这出千里相认的好戏!
“抱歉……我、我……”尴尬的平安抬起小手捂嘴。
糟!都怪她说得太急了,把心头的话都给吐了出来,一定很伤人。
“不必放在心上,这称号倒挺深得我心的。很贴切,是不?”他最后给了那对神色微苦的男女,一抹若真似嘲的微笑。
深觉龙炎天自嘲的笑容实在碍眼到极点,黑衣男子转过身向平安冷冷吐实。
“他才姓龙。”
闻言,龙炎天收起迷死人不偿命的俊美笑颜,朝黑衣男子没好气的说道:“石凌,你的脑筋跟你的名字一样又硬又冷、不知变通,让我看一下好戏都不能吗?”
唉,无聊的日子好不容易有点调剂,这家伙三两下就把他的乐趣给剥夺掉,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
“你是神医?!”平安又怔了怔。
“在下龙炎天。”他从软榻上起身,彬彬有礼的站直高硕修长的身躯,脸庞再度扬起俊美无俦的笑容,对娇客的疑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平安走到软榻前,上下打量起眼前笑得自信的男人。
先前,两人相遇在那种几乎吓掉她三魂七魄的景况下,她压根没空瞧清他,只约略晓得人模人样的他脸色偏白又身穿白衣,莫怪她会把他当成鬼怪。
这一近看,他还真的是人模人样,而且属于比极品还极品的等级。
他的眉宇神采飞扬,清逸明秀;一双比女人还清亮的黑眸里,镶了闲散佣懒却又炯然有神的尊傲;直挺英飒的鼻梁下,是两办始终扬着俊雅浅笑的薄唇;墨黑长发以月牙白的织带东起,显得英气逼人,要是把长发放下来,肯定比女人还柔美;脸色虽然略显苍白,但看起来吹弹可破,肤质好到可以气坏京城里那些涂脂抹粉的女人。
总括说来,是那种多一分阴柔就太过,少一分阳刚就不及的美男子。
只不过……
平安眯起眼,觉得眸子被金光闪闪、银光烁烁的光芒刺得好酸、好涩。
那些光芒来自他身上悬挂的昂贵饰品,紫金带、银腰坠、青玉佩、金缕鞋……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饰物,再配上那套不同于初见时身穿的白衫,绣有麒鳞样征的贯珠锦服,简直华丽、繁重、刺眼得不像话。
就算是家大业大的啸日少主,也从来不会这般招摇,若龙炎天卸掉那些不必要的缀饰,回归俊逸尔雅的模样,相信不知会有多少女子倾心于他,就像啸日少主一样。唉,真是浪费了华丽装束上那张好看的俊颜!
趁着平安打量他的当口,龙炎天也没放过将她收摄眼底的机会。
他无意间遇到这个迷路的女孩,还反常的将她捡了回来,因为,在她身上,他看不见他不想在人身上看到的“东西”,光这一点就值得他出手相“捡”!
除此之外,这个身材娇纤的少女还真什么都小,不但个头小小,脸蛋如小小的瓜子,眼儿如小小的丹凤,鼻子如小小的铃兰,嘴儿如小小的粉樱,垂在身前的发辫也细细小小的,精致可爱极了!至于衣衫下的--她是他抱回来的,他的手当然不免碰到不该碰的地方,小归小,触感还不错!
“你笑什么?”平安戒慎的看着他突然咧大的笑容。
那笑容,说实在有点恶心。
“期待你的观后品评。”
听他答得自信满满,就知道这人对他自己自恋到某种泛滥的程度。
“你不像神医,一点也不像。”这就是她的结论,其实她早就这么认定,只是亲眼所见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直觉。
“哦?”他兴味盎然的挑眉。“何处不像?愿闻其详。”
她偏头想了想。“神医应该是宅心仁厚、随时舍己为人的良善模样,不若你这般……花俏。”她挑了个比“暴发户”、“纨绔子弟”委婉一点的说辞。
“我不否认我爱慕虚荣,安儿。”
最后两字,他说得极轻极缓,宛如含在嘴里轻轻咀嚼,醇柔的销魂嗓音钻入她耳里,化为流窜的酥麻,借由骨血窜至她四肢百海“男、男女授受不亲,你、你……你怎么能随意喊我的闺名!”她感到双颊一阵烧烫,体内的热毒似乎变本加厉了些。
“神医公子,小女子名叫平安,你唤我安儿便可。这段话不是在说给我听的吗?”他还不到耳背的年纪。
“他真是神医?”平安转而询问另外那一男一女,因为这男人实在是跟她心目中的神医形象相差十万八千里。
见他们不约而同的点头,她应该不会再错认了,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我的伤不是你治的,替我疗伤的人是哑奴姑娘。”
“你选的是离开那个地方。”他没有耳背,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倘若我选择疗伤呢?”
“你不会。”他自负一笑。
“你怎知我不会?”这男人凭什么这么有把握?
“因为你当时吓傻了,满心只想离开那个地方。”理智早就不知吓飞到哪儿去了。
“所以你就算身为神医,见我吓傻也不出手相救?”
“那种蛇毒一时半刻不会要了你的小命,你既然不要我救,我也乐得清闲。”
只消在一旁好好看她、瞧她就够了。
“不过你要是再不喝药的话,热毒攻心,那样一来哑奴会很麻烦的,她随我习得的医术还只是皮毛。”
他一语毕,哑奴就端着汤药来到平安身边。
“若我现下便热毒攻心,小命不保,你也会遵守‘承诺’?”她没接过汤药,而是问出哽在喉头的困惑。
“小命既已不保,我又何必白费工夫救人?”
龙炎天这番话,似是解答了她的困惑,也像是早就演练过几千几万回的稀松之语,他扬起俊惑一笑,接过哑奴手中的陶碗。
“安儿,你如果不想这么早就去见阎王,喝完药乖乖躺好睡上一觉,什么都别想,免得加速热毒扩散。来,听话,快喝。”他把陶碗凑近她唇边,亲自喂药。
莫名的,他哄诱的口气就是令平安觉得他在唬弄她、打发她,但在他温和的目光下,她却不知不觉一口一口把汤药喝完,人也被半推半哄的回到床榻,让他给塞入衾被中。
他的笑容与药效双管齐下,她又昏昏沉沉陷入黑暗,临睡前只有一个念头--他所说的那些话,好像有哪儿不对劲……大刺刺坐上床沿的龙炎天,黑眸仍直锁着榻上沉睡的人儿,趁人家熟睡,大手不规矩的袭上她脸蛋,带着不解又眷恋的方式轻抚她眉心,眼底的笑意有着旁人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少爷。”石凌冷冷出声。
“我知道,君子不该趁人之危,偷吃姑娘家的豆腐。”龙炎天回头抱歉一笑,表情无辜,狼爪却还留连在少女额上。
“但我从不自认为君子,你还不了解吗?”
“你的背……”石凌想劝谏的是这个。
“又该换件袍子了,是吧?”他了然应道,对忠仆没头没尾的言语丝毫没有意外。随即抽出平安捏在手里的信,转而朝一旁的丑姑娘吩咐道:“哑奴,好生照顾平姑娘,她醒后若问起我,便带她来见我。”
哑奴的表情先是有些迟疑,后又顺从的点点头,目送主子与石凌离开客房,当然也清楚瞧见将主子背后的衣衫染成深濡的成片血渍,而那片血渍的范围比主子方才来到客房当时,又扩大了些。
她眉头微微一蹙,随之回身拿起湿绢,替发汗的平安拭去汗珠。
房外
“天又要黑了,看样子她还会半昏半醒的睡上两日。”
嘴角含笑的龙炎天,抬颚觑了眼东升的隐隐新月。
“少爷不去温泉?”石凌一贯清冷平板的语气,此时多了一丝担忧。
昨日向晚,应是主子前去山林中一处隐僻温泉“疗伤”的时刻,却破天荒带回一名迷途女子,然后放任“伤口”血流不止,不,正确来说,那个女人其实就是来找主子的。
“不去了,否则她醒来看不到我,会到处找我。”龙炎天的语气,温柔得好似担忧孩子一觉睡醒看不到娘就嚎啕大哭的母亲。
石凌不赞同的皱眉。
分明是主子自己想“看”那女人!
说也诡异,主子素来不爱与人打交道,那女人没多一只眼、也没少一张嘴,既不是举世无双的大美人、也不是丑陋至极的无盐女,哪来的本事让主子宁愿放任自己血流不止、忍受体内痼疾发作时的痛苦,也依然兴致高昂的,一如看只珍禽异兽似的盯着她猛瞧,还嘱咐哑奴好好照顾她?
她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不值得。”石凌冷哼。
“不,值得。”龙炎天愈显苍白的俊脸扬起浅笑,拿他的话重组语意。“我在她身上发现一件新奇的事儿,找到当一个“正常人”的乐趣。”
正常人?
根据石凌多年的亲身经验,正常与否的界定,在行事作风特异的龙炎天身上是找不出道理可寻的,任何决走向来也不容他人过问,他不必多问,反正问了也是白问。
“是呀,我看不到她眉间的‘东西’……”龙炎天仿佛知悉石凌的疑惑,难得善心大发,不吊人胃口。
他说得眉开眼笑,仿佛看到一片光明的前景,完全没把正在“大失血”的自己当一回事,要不是体力不堪负荷,他可能会开心得手舞足蹈起来。
“看不见?!”石凌冷硬的面孔顿时浮现惊讶之色。
那女人居然……唉,难怪。
回廊上,心思各异的两名男子,身影前一后,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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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龙炎天所料,平安再次清醒的时候,已是两日后的晌午。
也诚如他所言,她简单梳洗、用膳过后,想见之人的确是他,哑奴于是领着身子已经复原大半的平安前去见龙炎天。
在这段不算短的路程里,平安大致浏览过龙家庄的各色景物。
长廊曲榭、小桥流水、假山大石、柳畔荷塘,一般富贵之家该有的风雅造景全都有;雕栏画栋、琉砖璃瓦、玉楼星亭、花轩瑶阶,一般富贵之家不一定有的奢华建筑也全都有。这方面,让她直接联想到一身“花俏”的龙炎天,这些亭呀轩的,应该是他派人按照他的“理想”打造的吧!
龙炎天想必很有钱,供得起他这般挥霍,他的医术当真好到赚这么多钱,抑或是向有钱人坑来的?话说他不是每个人都肯诊治,那么,该不会只有富贵人家才请得动他治病吧?
再者,在这豪华气派、巍峨不俗的偌大宅第里,居然冷清得只住了三个人?!而且,这三人她日前均打过照面了。
来到主子房门前,哑奴举手轻敲门板,身后跟着一脸狐疑的平安。
“进来。”
房内传来龙炎天特有的醇嗓,此时听来有些佣懒、却也隐含些许疲惫。
哑奴推开门,指指屋内,示意平安可以进去了。
“谢谢你,哑奴。”
她这两日时昏时醒,知道都是哑奴随侍在侧照顾她,对这位体贴又细心的姑娘的好感不因其貌不扬而打折扣,反而更添几分亲善。
半垂着颈项的哑奴,摇手表示这只是自己的份内事。
平安朝她扬起一笑,在门前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进屋子,随后被自己的举止弄得一楞。
搞什么?!她又不是来求医的,紧张个什么劲?
一踏进屋子,她立即嗅到一股弥漫在空气中的浓浓苦药味,俏鼻微微一皱。
人咧?
环视龙炎天的居室,她没有意外自己会再度“闪”到眼睛,一样的富丽堂皇、金碧辉煌。身为京城首富的见习总管,她并不无知,很清楚几上随便一个青瓷瓶都价值连城。
不过,她真的不懂,这些身外之物有什么好,在屋内走动还得小心翼翼的,免得不小心碰坏那些昂贵的东西,想来就觉得累人!
“我在屏风后头。”屋内一隅,龙炎天轻柔的嗓音回答了她心中的疑惑,她在东轩下方瞧见一张翡翠龙屏,勾勒了精致祥龙的屏风,映出后头若隐若现的人影。
平安举步走去,依言来到屏风后,看见龙炎天侧卧在铺有织蒲席的软榻上。
他一手支颐、一手揽卷,一足屈曲于上,一足随意垂地,黑缎般的长发佣懒的披散在肩后,随意而拢的单衣外只披了件深墨色罩衫,隐约可见男性裸裎胸膛的精壮线条。
除却繁复华丽的缀饰,此番狂放桀傲之姿非但无损他的俊美,更能突显他的绝伦风采--暧昧诱人的春色直击平安心口,她心里仿佛多了只小鹿乱乱撞。
双颊轰的一热,她连忙别开眼,掩饰突如其来的躁乱。
“你、你故……故意的?”
“故意?”龙炎天放下书册,对她的期期艾艾感到兴味,在瞥见小脸上的红晕时,若有所悟。
哈,小东西害躁了!
“不,我不是有意的,只是不方便罢了。”俊眸微弯,将她的羞怯纳入眼底玩赏。
不方便?有人以“不方便”作为衣衫不整的借口吗?
“你的理由很怪,衣服穿好再见人,才算礼貌吧!”她飘忽的眸光在各个角落乱窜,就是不敢绕到那看似可口诱人的春色上。
“那我只好说声抱歉,在下正在养病,实在没有多余的体力整装门面,还望姑娘海涵。”
她一听,视线登时拉回到俊颜上。
“你病了?”难怪空气中会充塞那股苦药味,他的脸色确实不太好,唇色也有点苍白。是了,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带点倦意,身子似乎真的不太舒服。
“别担心,只是痼疾复发,过几日便无碍。”他浅浅一笑,以笑容掩过那听不出含有几许真实、几分虚假的轻描淡写。
“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那句话只是个疑问,无关乎担心与否。”
平安说的是实话,性子耿直的她,除了甜言蜜语说不太出口外,其他都是有话就说、直言不讳。
龙炎天挑了挑朗眉,觉得有趣。
好歹他也是她前来拜托的对象,这小东西连讨好他的场面话都不会说,还想来求他?可是,他又在她身上挖掘到一项优点哩,以往那些恭维他的场面话,他都听到耳朵长茧了,很好,他喜欢她的不做作!
“你不担心我,但我这两日来始终挂心着你耶,你身子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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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q_5km分享 / 2014-07-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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