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东西装好,凰羽刀和凤翎剑握在手中。
“雪天,你知道《青莲花目》吗?”
司徒雪天愕然道:“《青莲花目》?那不是重火宫的秘传内功心法吗?就是可以让人前世今生
的魂魄交错的那个?”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
“小雪果然是什么都知道。”
司徒雪天打开了我的手:“这本秘籍早就失传了。但是我听说只要魂魄再交换回来,修炼者的
功力将以惊人的幅度提升,甚至可以超过《莲翼》。”
我先是一怔,随后脸上露出了笑容:“时辰不早了,我们赶快上路吧。”
***
一个月后,我们来到了灵剑山庄。
灵剑山庄依旧是颇具气派的样子,高高在上,让人觉得难以靠近。
踏上灵剑山庄大门前的台阶,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雪白阶梯。
仰天依旧苍苍色。
总觉得一切都好像发生在昨天。
总觉得一转过头,还可以看到一张柔和的笑脸,一双明亮的桃花眸。
总会有那么一个幻想,灵剑山庄的大门一打开,他在门后对我微笑……说他已经等我很久很久
了。
然而一切都只是幻灭。
走进灵剑山庄的大门,立刻就听到了大殿传来了巨大的吼声——
“灭重火!灭重火!灭重火!”
我举目望去,满厅堂里都站满了白衣弟子。楼七指一身深红色的锦服,站在人群中,一脸凝重
,反倒衬得格外明显。
楼彦红红光满面地走到了楼七指面前。
“爹,爹,你猜我找到谁了?”
我和司徒雪天等人随后跟去。
楼七指一看到我们,惊愕道:“司徒公子?真是贵客。快进来,快进来……”
说到这又看到我了。
果然如我所料,眉头渐渐收了起来。
“林公子也来了,请坐。”
我干笑着点点头,在大厅里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其他人也分别坐下以后,楼七指迟疑地看着我,许久都没有说话。
楼彦红道:“爹,林公子说他要帮我们。”
一听这话,楼七指的神色不仅没有缓和,反倒更加鄙夷了。目光移到了司徒雪天的身上:“司
徒公子,老夫非常遗憾,没能立刻替司徒老庄主报仇。但是现在我已经结下了其他门派,打算开春就攻到
重火宫上去。”
司徒雪天点点头,欠了欠身子:“谢谢楼伯伯。”
我想了一会,道:“楼庄主,晚辈觉得不妥。”
楼七指挑眉道:“如何不妥。”
“您可记得几大门派联合攻打冥神教的事?对方在暗,我们在明。打入他们的内部,如果不做
好充分调查,很难取胜。”
楼七指冷冷地看着我。
“真不好意思,我的儿子这回去就是替我们调查的。”
“重火宫内高手如云,重莲的武功深不可测,只调查地势是不够的。晚辈以为要攻破他们,最
重要的是要查清楚他们的弱点。”
楼七指不语。
楼彦红道:“说来听听。”
我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重火宫除了重莲,最难对付的人就是四大护法以及排行前几位的
弟子。四大护法的武功属海棠最为高强,砗磲居次。砗磲的武器是匕首,琉璃使用的是暗器。海棠使用的
武器是软鞭,她的拿手招式就是将别人的武器抽出,她最怕的必定是赤手空拳的高手。朱砂性格浮躁,很
容易被激怒,可以用智取。”
楼彦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晚辈提议,做好充分准备再攻上去。”
楼七指沉默了许久,才沉声道:“这些我们都知道,不用林公子费心。”
我抓抓脑袋,笑道:“楼庄主说得是。”
隔了几日。
除夕夜。
落梅如雨,笙歌满院。
灵剑山庄迎来了各大门派的有名人士,大家都欢聚一堂,共度新年。楼七指命人摆了几十桌酒
席,整个山庄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灵剑山庄要结江湖上的几个大门派攻打重火宫的消息,在几个大门派
之间已传得沸沸扬扬。
所以,武林豪杰们此次前来一是来欢度佳节,二是祝攻打成功。
宴席上。
楼七指端着玉制的酒杯,坐在人群中,笑逐颜开。群雄纷纷向他敬酒,忙得应接不暇。喝了一
杯又一杯,却不怎么上脸。我端起酒杯,小酌一口,脸皱成了一团。果真是放了几十年的女儿红,辛辣且
浓馨。
有人站起来,把酒杯呈在了楼七指的面前。
“楼庄主,过完节我们就要替武林惩恶除奸,真是可喜可贺啊。”
楼七指微微一笑,摆了摆手。
“不,时间变了,秋季再去。”
顿时所有人都哑然抬头看着楼七指。
楼七指笑意更浓了。
“各位一定不明白我的意思。其实解释出来很简单。诸位可记得您可记得几大门派联合攻打冥
神教一事?就是因为对方在暗,我们在明。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我们要小心才是。打入重火宫的内部,
如果不做好充分调查,很难取胜。”
我猛然抬头看着楼七指。
众人缓缓点头。
“重火宫内高手如云,重莲的武功深不可测,除了重莲,最难对付的人就是四大护法以及排行
前几位的弟子。四大护法的武功属海棠最为高强,砗磲居次。要攻破他们,必先查清楚他们的弱点。知己
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楼七指从容不迫地说着,还不时摸摸自己的胡子。
“所以,我决定对派点人手去调查重火宫的事,推迟攻打时间。”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禁拍案叫绝——
“好!好!楼庄主果然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太厉害了。”
“我们都没想到这些,确实太莽撞了,楼庄主好见识,有这样的人带领我们,我们是倍感荣幸
啊。”
“同意楼庄主的话!!”
我竭力忍着不要发火,把头埋得极低,不想再听到他们说话。
可楼七指依然滔滔不绝。
“四大护法的弱点我还没调查清楚。可重莲,大家都知道,他既有男人的特点,又有女人的特
点。他可以生孩子,他爱的是男人……”
话说到这里,不少人都做出了呕吐的模样。
楼七指却是一脸俨然。
“所以,他的弱点,我已经知道了。”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楼七指忽然将酒杯朝我敬来——
“林公子,他就是重莲的弱点。”
厅堂内宁静得可怕。
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林公子,你来这里的时候曾告诉我,你是真心诚意地想要帮我们。现在有机会了,你可愿意
为我们一试?”
大堂内蔓延着浓浓的酒香。
指尖冰凉彻骨。
“楼庄主,你们真是太会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
我怎么可能……会让他在意到为我牺牲性命。
楼七指摆手笑道:“呵呵,这一点我们暂且不说,我只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帮助整个武林的所
有正派人士,除去这个魔头?”
我仓皇地往四周看去。
所有的人都盯着我。
大大小小各不相同的眼睛。
最后,脑中只剩那一双魅诱而脆弱的紫眸。
楼七指朝我走了一步。
“林公子,想好了么。”
我不由自主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屋外的冷风吹了进来,我不禁打了个冷噤。我要杀重莲,
要杀重莲……要杀重莲。忽然发现这事一件几乎无法做到的事。
事到如今,只是默念着他的名字,都会觉得痛苦。
楼七指长叹一口气。
“哎,凤儿去得太早了。否则估计不用我们请你,你也会答应。”
凤儿去得太早了……
突然感到窒息。
许久,才硬挤出一句话:“我愿意……除掉重莲。”
38.4
我逃了。
从酒席上落荒而逃。
夜幕笼罩下,张灯结彩的灵剑山庄看去奢华而高贵。屋檐两行锦灯笼,青焰晃云母。绕过了几
座大的楼台,方见一个小池,小池旁一间别致的小屋,旁立几盏孤灯,与华丽的殿堂不同,别有一番风味
。
我擦了擦汗,拦住了一个丫头。
“这位姑娘,请问客房在哪里?”
丫头道:“庄内供给客人住的有十三个别院,二百五十三间房。公子说的是哪一间?”
我又擦了擦汗:“我叫林宇凰,与我同行的公子叫司徒雪天。”
丫头的态度立刻放端正了许多:“司徒公子方才还在这附近。林公子请稍等,奴婢这就去给他
说您找他。”
“等等,这房间是谁住的?”
我指了指那间小屋。
建筑风格和别的都不一样,想来主人应该是个雅人。
丫头道:“是林公子。因为他说从小住小屋习惯了,住不来这种大宅院,庄主就替他另盖了一
座小苑。”
我的呼吸一下变得紊乱。
“林公子?……哪个林公子?”
丫头道:“就是原本可能入赘山庄的那位林轩凤公子。”
脑中一片嗡鸣。
扔下一句“谢谢”,端了一盏灯,推开了小屋的门。
果然和小时候一样,林轩凤的房里,满满的武功秘籍。靠床的桌上放着一本已经风吹乱书页的
册子,册子旁,一张泛黄的纸。
我伸出僵硬的手,翻开了那本书。
只是一本普通的心法。
可是在我打开的时候,一片薄薄的叶子从里面落了出来。
我蹲下身,将叶子捡了起来。
翠绿中带着些枯黄,淡淡的书卷油墨气已经将原来的味道掩盖了去。
凤凰竹叶。
我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张叶子,将它贴在了脸上,轻轻厮磨。
一阵寒风吹进房门,桌上的纸页也飞了起来。
我将它接住。
握住它的手却在颤抖。
亦是一张发黄的纸,一张画着草图的纸。几枝简单的细竹,两只比翼双飞的鸟儿,满篇都重复
着两个清秀的字。
凤凰。
坐在已经有些灰尘的板凳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想起楼七指的话,想起了他和楼彦红仗势欺人的姿态,又是气愤,又是懊恼。
如果轩凤哥还活着,或许一切都不会这样了。
如果他还活着,我就可以抛弃一切与他远走高飞。再也不用参与任何江湖纷争,再也不用看到
这些令我反胃的人……再也不用看到重莲。
不再看到重莲。
可是,我还想看看她。
我们的女儿。
她一定很长时间都恢复不过来吧。
我刺杀重莲的那一幕,她全都看到了。可是她一反常态,没有哭,只是睁大眼看着我们,看着
他二爹爹像个疯子一样吼着要杀她最喜欢的爹爹。
可是,我必须得杀了他。
我明明知道自己是被那些人利用了,可还是跟傻了似的点头答应。
我必须杀了他。
轩凤哥,我该怎么办。
我怎么可能不杀他?
我又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窗外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
我抬起头,混着小孩子的哭声,一个女子正在大声哭喊。透过窗外看去,那女子正拖着一个男
子的衣服,小孩则是站在旁边大哭。
正准备出门看看,就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司徒雪天。
他靠在门栏上,随意笑了笑:“楼彦红夫妇在吵架,别去了。”
询问原因,才知道是楼彦红开春有事要出去,他的妻子叫他一个月内回来,他说不行,他妻子
就带着自己的孩子要离家出走。
司徒雪天话音未落,那女子就又吼了起来——
“好,好啊,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告诉你,我对你也早就没感情了,要不是因为儿子,我早
就离开这个破山庄了!”
“随你怎么说!”
他撒手站在旁边,脸色铁青。
“儿子,这么多年来娘被你爹欺负够了。娘最喜欢你,我们母子俩自个儿过,走得远远的……
”
她泪流满面地抱着儿子,往外面走。
楼彦红停了一会儿,跟着追了出去。
司徒雪天笑了笑,不说话。
我喃喃道:“既然如此辛苦……为何又要成亲。”
司徒雪天理了理自己的衣角。
“你以为楼大嫂对楼大哥真没感情了?你也太不了解父母的想法了。”他轻笑出声,声音放得
很柔,“她有多爱孩子,就有多爱自己的丈夫。”
我的身子一下变得十分僵硬。
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孩子是孩子,丈夫是丈夫,两回事儿。”
司徒雪天轻轻叹气。
“这也是我娘告诉我的。当一个人爱的人背叛自己以后,所有的爱都会转化成恨。有多恨,就
有多爱。无爱,无恨。你看看嫂子方才哭成那样,就知道她有多喜欢楼大哥了。”
乐声遥作,泉堪露滋。
我的心跳得很快。
快到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我的心跳声。
良久,才抬头调笑地看着他:“小雪,你又开始发表长篇大论了,行了吧。男人嘛,活这么感
性做什么。”
司徒雪天脸上一红,恼怒道:“我不喜欢别人说我娘啊,你再说我和你没完。”
我用手背撑着下巴。
翘起了二郎腿,晃来晃去。
“跟你宇凰哥学学,心无杂念,皈依佛门。”
司徒雪天用手指扣了扣门:“行,我这就去替你拿剪子来,把你引以为傲的飘逸长发给剃个精
光。”
我连忙正襟危坐。
“司徒公子,时辰不早了,去睡吧。”